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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0 章 进山洞（第1页）

空气中寒光一闪，一条圆润粗长的毛虫被斩成了两半，落在地面的枯叶上，死而不僵。它的残肢仍有余力地抖了抖，喷出了墨绿色的体汁。黎危撇下一旁的巨大绿叶擦拭刀尖，淡道：“这个地方我们来三次了。”黑龙装傻，吼了声黎危轻叹道：“乖一点，行不行？”到目前为止，他还没对这条龙用过任何能力。一方面未必能起效果，另一方面是觉得不必要。心里突然一顿。除了刚进入山谷的时候检定了一下这里的污染指数，一直到现在他好像都没想过使用骰子。例如他明明可以直接检定姬穆的大致去向，却妄图依靠黑龙的鼻子。虽然平日他也很少使用秩序者的能力，使用越多，带来的精神压力就越大，而他又是一个没有伴生物安抚的秩序者。眼见黎危要掏出骰子，黑龙顿时放弃了僵持，它走近两步，贴着黎危的脸拱了拱，嗷了一声以表妥协。黎危拉紧黑色手套，轻抬它的下巴：“你知道骰子的作用？”“……”黎危成为秩序者是战争之后的事情，那会儿他应当已经和这条黑龙分道扬镳了。黑龙试图扭开脑袋，又被黎危别了回来。黎危并没有紧紧相逼，只是贴近那双金色的眼睛，嘴唇轻轻碰了碰。这甚至不能算作一个吻，但黑龙还是下意识地闭了下眼睛。龙的皮肤这样粗糙，也会觉得痒吗？黎危摩挲了下，而后松手，捋了捋手套：“哪个方向？”黑龙不情不愿地，冲着他们来时的反方向扬扬脑袋。果真顽劣。一路上，死于黎危刀下的虫子数不胜数。最开始黑龙会用爪子去踩，或者用尾巴掸开，但都被黎危制止了。理由就一个字，脏。黎危不喜欢看起来脏兮兮的东西。大多数虫子的体|液都有一股奇怪的味道，附在身上很难洗净。于是看起来单薄清瘦的人类走在前面开阔道路，体型巨大的黑龙却像条乖巧的大狗一样，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前，左，右？”“吼。”懂了，继续往前。又穿过一段浓密的丛林，黎危看到了一块崖壁，一些藤蔓从崖壁上端垂下，吸附着岩石。从藤蔓缝隙中还能看到崖壁表面镶嵌着不少细碎的水晶，在昏暗的环境里闪着微光。黎危和黑龙同时动手。他猛一挥刀，面前的藤蔓像吃痛一般地朝周围散开，露出一个黑漆漆的山洞口。而一旁也传来岩石滚落的声音，黎危偏头看去，黑龙堪堪收回锋利的鳞羽，嘴里叼着一颗漂亮的淡紫色水晶。被黎危发现，黑龙僵了下，慢吞吞地将水晶含入口中，好像吃了下去。大概想表达“不是给你的，我自己吃”。黎危收回视线，道：“下次用尾巴凿。”过了会儿，黑龙才低低地吼了声。这样的对话过去也发生过。龙向来喜欢引人夺目的漂亮东西，越闪耀越好，因此当它们送另一条黑龙水晶宝石之类的东西，往往意味着求偶。第一次收到宝石的时候，黎危不算意外。他只是注视片刻便收下了，当然，也没把黑龙的求偶行为放在心上，只是随意道：“不要用翅膀去硬碰坚硬的东西，容易倒刺进肉里，下次用尾巴。”……黎危走进山洞之前，那块淡紫色的水晶从头顶掉落，刚好坠在他掌心。某条黑龙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跟在身后，仿佛不是他送的，只是岩壁的馈赠。但等了半天，也没等到黎危回头问自己。它从鼻孔里喷出一股热气，哼了声。黎危走进空旷幽黑的山洞，看起来毫无防备。黑龙注视这一幕，眼看着黎危的背影将被黑暗吞没，才恍然惊觉似的跟上去。黎危没有回头：“低头。”山洞回响着他的声音。虽然洞顶对人类来说非常空旷，但于龙而言还是有些逼仄了。黎危点燃了路上刚做的火把，却仍然看不清五米之外的地方，反而让火光模糊了黑暗的边界，朦朦胧胧的，看起来到处都是幽幽幻影。黑龙跟进来以后，身后突然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黎危回眸，视线越过黑龙的脸侧，看见入口的四周再次延伸出了一些藤蔓，将入口封得严严实实。这下，连外面的微弱光线都不见了。黎危选择了继续往里走。姬穆半年前的那次任务黎危了解过，是远在黑龙山谷一千多公里处的一个回响之地，被评为危险的a级。但后来怎么到的黑龙山谷，是直接被龙掳来的，还是她在回响之地失去所有队友后、浑浑噩噩地流浪一阵后碰巧来到了黑龙山谷，暂且还不知晓。

来到山谷这边后，她的本子记录就很简单明了了。【竟然有龙，我果然是死了吧。】【我好像触碰到了一点真实的屏障。】【山洞。】【不要注视它。】【太深了。】【不要注视它！】【太深了！】【不要，注视……】……大多数的记录都毫无逻辑且没有意义，甚至只有一两个零星的词汇，例如“野猪”、“刷牙”、“臭”之类的，完全不像黎危所看到的姬穆，拥有正常的行为逻辑和沟通能力。这个它是谁，山洞里有什么，姬穆为什么要重复地进入，都要进来看看才知道。四周十分安静，只有摇曳的火光照亮了以黎危为中心的半径，四通八达的通道崎岖，有些甚至要靠攀爬甚至滑行才能进入。头顶还有一些尖锐的乳石，仿佛随时都会坠落，扎穿脑子。进入一个宽敞的洞厅以后，黎危看到了一只黑龙的骸骨，从骨骼的分布来看，它死前应是蜷缩睡着的姿势，怀里还有一个紧紧相贴的人类。人类和黑龙的骸骨都已经深埋在了岩石里，融为一体，只露出了一点表面。黎危穿过它们，走向下一个通道。“确定是这个方向？”“吼！”黑龙的低吼在山洞里回荡，许久之后才停歇。绕了两个弯道以后，黎危又看到了一个洞厅，面积要比之前的小一点，但视野深处又出现了一具黑龙骸骨，嵌在地里，一个人类的白骨与它紧紧依偎。黎危眸色微动，摩挲了下身旁的黑龙脑袋。他又进入了下一个甬道，浓郁的黑暗近在迟尺，又因为火把的存在显得遥不可及。刚走到尽头，他便顿住了。又是一个洞厅。一模一样的黑龙遗骸，一模一样的人类尸骨。他们紧密相连，仿佛生前无比亲密。紧接着，他进入了第四个、第五个洞厅，几乎没有差别的画面循环出现，就像鬼打墙。黎危选择过折返，但还是会出现相似的场景，并且怎么都回不到上一个洞厅。无论他朝哪个方向走去，无论路线有多随机，面前都会出现一个和之前完全不同的洞厅，却相同地都有一具黑龙和人类相依的骸骨。总不至于这些年以来，每个黑龙生前都掳回了一只人类，并让人类心甘情愿地陪自己葬身黑暗……而且这些骸骨的体积、大小实在过于雷同了，唯一的区别就是白骨暴露在空气中和掩埋在岩石里的部分大小不一样。有些洞厅的骸骨大部分都露在表面，就像肉|体刚刚风化，还没能和地面的岩石融为一体。有些则只剩一个凹凸不平的表面，隐约能看出些骸骨的痕迹，好像已经死去了很多年。说不清在黑暗里走了多久，黎危不仅没找到姬穆，连出口都退不回去了。而且他越来越觉得，那副龙的骸骨像极了身侧的蠢龙，那具人类尸骨像极了自己。他们已经死了。百年前的他并没有离开山谷，而是和黑龙一起葬身在了山洞里。如今的他只是残存的妄念，是幻想，是虚无的、毫无意义的存在。他每前进一步，这样的念头便会悄无声息地加深一分。最后，他的脚步停在了一个空荡荡的洞厅前。这个山洞与黑龙的巢穴极为相似，有一个弧度一模一样的窝。此刻，一条黑龙正盘在窝里看着他，金色的眼睛在昏暗里显得无比诡谲。黎危回眸，身后空无一物。他缓缓走近，放下火把，躺在了黑龙身侧。他们依偎在一起，黑龙的脑袋搁在黎危的头顶，尾巴紧紧卷着他的腰。他们没有出声，却默契地闭上眼睛，相伴死去。仿佛这就是既定的结局。……“呼——”耳边仿佛有飓风刮过，黎危缓缓睁眼，头发丝刮在脸上，衣服被吹得呼呼作响。他的面前是漫天黄沙，一座孤零零的灯塔伫立于不远处，耸入低沉的黑黄云层间。周围不断有人越过他，匆匆赶向灯塔，嘴里念叨着：“得快点回去，沙尘暴要来了！”“妈的，这日子是真不能过了……”“诶，那边那人有点眼生啊？”“可能是个流浪者。”一些目光朝黎危投来，好像都不认识他。其中一人大喊：“喂，那个流浪者——叫你呢！”见黎危看过来，他吆喝着挥手说：“别愣着了，赶紧进灯塔，飓风和沙尘暴都要来了！”这人黎危认识，大家都叫他阿德，黑市萌宠店的老板。他眉毛上的细小疤痕，毛糙的络腮胡，都和黎危记忆里的别无二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