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微亮,春山村村民正在酣睡。一小队人马轻踏过村舍,拴在院子的狗吠三声后,只见尘土飞扬。
从春山村向北二十里路,能看到一座石碑,上面刻着“春城”二字。碑上有刀痕,重重叠叠,斑驳不清。
桃应红派人蹲守在此处,借树木遮挡,轻声与小二说道:“我教你的,记住了吗?”
“记住了。”小二气声答,戴上鬼脸面具。
待到太阳露出山头,车马声响起,桃应红在树木之间,看到陈亦雄骑马向前。跟着他后面的是一架马车,是陈老爷子和谢礼。
与此同时,包围着他们的是陈家的侍卫。他们一个个手持大刀,四处观察,显然是对以往春山帮的行径有所防备。
再后面,是官府的人。
“三、二、一——”桃应红带着春山帮的兄弟们拦住陈家。十几个人带着鬼脸面具,横在陈家面前。
“别来无恙,陈老爷子。”略过陈家小儿,桃应红直直看向马车内,声音冰冷。
片刻后,陈青渐撩开帘子,满脸堆笑:“大当家,你总是拦路如此精准。”他似乎叹了口气,语气甚至称得上和蔼。
桃应红知道陈老爷子目前仗着谁——帘子后,是谢礼时隐时现的脸。
陈青渐接着说:“不知这次大当家要什么?”一路上,没有埋伏,没有袭击,完全不符合春山帮的作风。
要知道从前,他的商队想出城经过这条路,那是吃了不少苦头。如今不知是转性了还是——陈青渐浑浊的眼球转了转,莫不是怕谢礼?
不对,他看向桃应红向上翘的眉梢,内心疑虑重重。
“听说陈老爷子赚了许多,不知——”桃应红手捻剑柄,很在胸前打量。她不看陈青渐的脸色,目光略过他看向马车内。
“好说,我特意准备了。”陈青渐示意陈亦雄拿来准备好的银两,正打算递给桃应红的时候,忽然马车响动,谢礼厉声道:“不可!”
他走到陈青渐身旁,不轻不重按着陈老爷子的肩膀:“当着我的面抢,好大胆。”
这句话是对桃应红。
面具之下,桃应红看着谢礼脸,不由得想起第一次二人见面之时,谢礼射箭刺向她的样子,忽然想笑。
幸亏有面具遮挡,她沉声言:“大人误会了,陈老也误会了。我只是想检查木箱中的丝绵是否柔软而已。”
“毕竟陈家总喜欢偷工减料,对吗?”一句话打在蛇七寸,陈老哑口无言,一双老眼尴尬望向谢礼。
谢礼挑了挑眉,声调中带着疑问。他看向陈老:“真的?”
面对谢礼的眼神,不知为何陈青渐总觉得这位县令大人古井无波背后,隐藏着惊涛骇浪。
此时风吹过山谷,吼吼回音响彻耳边。
突然间桃应红中指与拇指交叉,队伍中央闪过一个瘦小身影。押送木箱的人始料未及,被小二扑倒。
再一声哨响,陈老等人被春山帮的弟兄钳制在原地。陈青渐眼睛赤红,似乎要开口,被桃应红用衣服堵住。
衣服上沾着黄色,近闻是一股难以名状的臭气。陈青渐脸色瞬间煞白,被熏得两眼向上翻。
“大人,要查吗?”同样是被钳制,谢礼的待遇明显好许多。他与桃应红面对面站着,距离不过数尺。
谢礼笑道:“这话说的,好像我们是一路人。”
桃应红藏在面具下的眼睛不禁弯了弯,她朝木箱中走去,一个接一个掀起。入目之所在全是丝绵,没有银两。
直到在一个壮丁面前驻足,桃应红才隐隐发现不对。
这位壮丁,身子看似是在抖动,面上却不见得有惊惧之意。尤其是自己朝着他走去,他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
……桃应红犹豫片刻,不着痕迹看了看谢礼的方向。
她走向前,那位壮汉憨笑着,替她打开木箱。瞬时间,白花花的银子在眼前。
距离不远处的陈青渐瞪大眼睛,满眼都是不可置信。这不可能,自己不是将银子换了另一条路吗?
接下来壮汉的话给了他回答:“久仰大当家威名,我是来投诚,愿随大当家劫富济贫!”
“那这些是——”桃应红问道。
据这位壮汉的回答,这些是他偷偷运送到今日的丝绵之中,其中的大部分在出城的另一条路。
找到银子,谢礼也没有继续演戏的必要。他接过桃应红递来的银子,脸色微沉:“陈老爷子,解释一下吧。”
陈青渐自从那银子亮出之后,便没有再说话。无可辩驳,这批银子是官府还未在民间流通的新银,上面还刻着官府标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