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间,他便中了三箭。
一箭在肩,一箭在胸,一箭在腿。
一阵剧痛袭来,薛其钢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伤,尚未来得及举刀再战,漫天的羽箭又要命地袭来了。
薛其钢眼里的光迅速破灭,就在生死存亡之际,只见薛凌云一声怒喝,紧接着一股强大的力量将他推开,躲过了羽箭袭击。倒地的瞬间,薛其钢才发现是薛凌云不顾一切地冲上前来推开自己,用他的身体和手中双刀为自己筑起一道屏障。
“父王!”薛凌云的惊叫中带着决绝,他紧紧护住父亲,将自己暴露在更密集的箭雨和刀光剑影之下。
这一幕让不远处的叶长洲目睹,他心如刀绞,发出撕心裂肺的呼喊:“薛凌云!”
但一切都无济于事,薛凌云父子的身影被淹没在刀光箭雨中,再看不到半点。
“薛凌云!”叶长洲发疯般一把推开身前侍卫,撕心裂肺喊着朝人群冲去。栾清平眼看薛其钢父子二人身陷重围,红着眼睛一把拖住叶长洲,死死拉住他不让他往前半步。
“薛凌云!”叶长洲被拉住不得往前,猛地回头怒视着栾清平,一双眼睛突然变得血红,原本俊俏的面部因悲愤而扭曲,连额头都挣得青筋暴起,咬牙怒道,“放开我!”
“殿下,你不能去!”栾清平红着眼睛,用尽全身力气拖住叶长洲,两人的手臂肌肉紧绷,互相较量,“殿下,冷静!你现在冲过去只会是送死,救不了他们!”
远处叶文月见薛凌云父子陷入重围,已是惨烈的死战,哭得不能自抑,跪倒在地痛苦哭嚎:“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
常慕远原本还有些希望,此刻一双俊秀的眼眸却透着死灰,脸色煞白,手都在颤抖。他很想不顾一切冲上将他们救出来,但城楼上岌岌可危的曹妃母子令他丝毫不敢妄动。他只得咬牙忍着,眼睁睁看着叶长洲被拉住,目龇欲裂却毫无办法。
难道所有苦心孤诣的努力,终究还是要付诸流水么?
城楼上的袁氏居高临下地目睹着城楼下残酷至极的杀戮,见叶文月跪在地上痛哭,她嘴角逐渐勾起一抹冷冽而满足的笑容。只要杀了薛其钢父子,叶长洲就是砧板上的肉,只有任人宰割。
阳光斜照在袁氏脸上,却映照不出丝毫的暖意,只有那冰冷的眼神如同寒霜般刺骨。站在城楼上,她可以清晰地看到下方战场上的每一个细节,包括薛凌云父子在重围中左冲右突,困兽之斗,惨烈死战。
薛凌云身负重伤,一支箭矢穿透他的盔甲,深深扎进肩头,战袍早就被血染红了,有自己的,也有敌人的。但薛凌云却仿佛浑然不觉,只是紧咬牙关,脸上布满了血污,与汗水混杂在一起,似不知疲惫般挥舞着手中的战刀,刀锋所指之处便是断肢血流。
薛其钢的伤势更为严重,身上多处中箭,犹如一个血人,但他却还能紧紧握住战刀,与薛凌云背靠背站立着,父子二人共同抵御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
望着下方这惨烈的一幕,袁氏心中却毫无波澜。为了保住叶伯崇的太子之位,她连亲儿子都能杀,何况侄子和妹妹的丈夫。但她也不得不有些钦佩二人,薛凌云父子的确是天生的武将,战场上的王者。但很快这份敬佩就被冷漠所淹没,她冷冷一笑,指着城楼下薛凌云父子,转头冲弓箭手统领道:“杀了他们。”
城楼上弓箭手尽数将手中泛着寒光的箭簇对准薛凌云父子,此时薛凌云父子被疯狂涌上的士兵拖住手脚,只需再一阵羽箭辅助,二人断无生还可能。
眼看薛凌云父子已是山穷水尽,随时都可能倒下,叶长洲忽然一声凄厉惨叫:“住手!我降了!别杀了……”
混战之中,只见他颓然跪倒在地,双手捂着眼睛浑身颤抖,已是彻底崩溃。
他怎么能眼睁睁看着薛凌云父子在他面前战死?与其如此,还不如降了,说不定还能用自己一死换他们父子一条生路。
他凄厉的声音在顺天门前回荡,震耳欲聋的混战厮杀都掩盖不了。袁氏见叶长洲跪地,嘴角扯起一抹笑,手轻轻一挥,便命城下所有人停手。
疯狂围杀薛凌云父子的士兵停手退去,现场惨烈至极:薛凌云父子已然站不起来了。薛其钢浑身是血,躺在血泊里双目紧闭,生死不知;薛凌云手持战刀半跪在地,若不是那刀撑着,已然倒下去了。二人皆是满脸血污,浑身被血浸透,已看不出衣服原本的颜色。
见敌人纷纷退去,薛凌云丝毫没有松懈。他身上数不清的伤口,捂着胸口呕了一口血,那双充满杀气的血红双眼死死盯着跪在地上崩溃而泣的叶长洲。
薛凌云满是血污的嘴唇忽然颤抖了两下,张口哑声道:“万寿阁上是我欠了你……如今为你战死,便偿还了所有……从此以后,我们两不相欠……你忘了我……绝不可为了我投降于她!”
他忽然抬头,用尽最后的力气冲常慕远声嘶力竭怒喝:“常慕远!保护殿下!他若死了,我九泉之下不会放过你!”
凄厉的怒喝像一声惊雷瞬间刺破天空,随即,薛凌云庞大的身躯竟直直地扑倒在地。
“薛凌云!”
眼睁睁看着薛凌云身影轰然倒下,叶长洲的世界都随之崩塌。他目光呆滞,发丝凌乱,哆嗦着朝薛凌云走去,望着薛凌云倒在地上的身躯,眼中蕴着深深的惊恐和不敢相信,连哭都不知道哭了,整个人似木偶般。
“唉……”栾清平一声惋惜的叹息在耳边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