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给额娘请安,”四爷一进去就立刻给娘娘叩安,他虽然面上虽还算稳得住,话却比往常密多了。
寒暄几句后,他甚至还挂着一丝笑,提起了十四的事,“如今儿子身上也有差事,瞧着十四也大了,不妨叫十四也来户部学学如何理事。”
若十四清点库银一事有功,过两年封爵也有了由头。好歹也是同胞兄弟,有这样的事情他自然也想着拉弟弟一把。
德妃却面色淡淡地,没有答应四爷的提议,“他年纪小,性子还毛糙,做不来这样细心的活计。”
四爷一下就被浇了一头冷水,方才的喜悦瞬间便荡然无存。他愣愣地站在那里,嘴唇微微动了两下,不知该说些什么。
德妃心下也有些不忍,但为了十四和他,有些话她不能不说。
“你做的本就是得罪人的事,缘何还一副喜色?”德妃低头敛目,喝着手中的茶,避开四爷的眼睛,一旦开口便顺畅多了,“你是太子的人,自然不担心得罪了朝臣将来要怎么样,十四却不行。”
四爷这才恍然大悟,突然有点想笑。这话明面上是说他有太子倚仗,实则是看着朝中局势日渐复杂,娘娘也动心了。
否则十四一个光头阿哥,是要打算做什么,才不能得罪朝臣?下一个太子么?至于自己,在娘娘看来将来不过是一臣子耳,自然是无妨了。
这是不是说明他装的还不错?便是亲生母亲也不知道他大逆不道的心思,可玉娘却一句话就能明白
他早该知道的,自己和十四从来不一样。
他垂眉敛目,拳头紧握,指骨都微微泛白,低声回道,“儿子明白了。”
德妃见他已经静下心来,只以为他也是欣然接受,便放心让四爷退下了。她的这个儿子从来唯太子马首是瞻,可若是做直臣贤王,为何不做自己亲弟弟的,非要跟着太子呢。
自己也不年轻了,万岁近来宠爱汉妃,若要说一生的指望,还得托付给胤禵才是。
他从小聪明,又嘴巴甜,从来很讨万岁的欢心,这点也比他哥哥略强一些,只希望将来兄弟两个能同气连枝,如此何愁不能更进一步啊。
四爷低着头从永和宫出来,他面无表情,下颌紧绷地沉声道,“回府。”
到了府中,他的怒气仍然在心头久久不散,四爷下了马车便径直往前院书房里走,他不想波及孩子们和宝月,只把自己关起来闷闷地生气。
四爷快步向前,袍子被风吹的猎猎作响。苏培盛只能赶紧在后头追上,并努力减小自己的存在感,力求一个不打眼,千万别被四爷当做了出气筒。
过了半日,苏培盛见四爷关在书房里晚饭也不吃,怕他气坏了身子。到底觉得不行,便自作主张去后面小院里请宝月来。
他近来拜见的时候,宝月正吩咐珍珠去厨房里叫菜呢。
她虽早早吃过了,可见四爷还没回来,以为他还在户部。
自得了这个差事,他便一心想着办好,常常押着几个官员不许下值,非要把事先理顺不可。
宝月也习惯了他这事事求全的性子,看着点差不多了人还没回来,便喊府里厨房给四爷送饭去。多备几个爽口的小菜,也好让他和同僚们分食。
今日自然也是如此,听了苏培盛的话,她才知道原来四爷是生气了,在气头上倒还知道叫人瞒着她。
她冷笑一声,上下打量苏培盛一番,“苏公公倒是一片忠心。”
苏培盛违背四爷的意思来报信,自然不是无所求的。她去了若让四爷高兴了自然最好,四爷、自己都少不得觉得他贴心。
她若再蠢一些,只怕就会以为苏培盛是自己的人,少不得要给他拿东西,行方便。
若撞上去反倒得罪了四爷,四爷火气泄了,自己受了责骂也无法怪到他身上,倒是打的好算盘。
这手段想必也不是第一次用了,难怪原来还帮李氏来她院里叫人,敢情是旧交。
玛瑙也明白了,一张俏脸气的泛白,不等苏培盛张口解释就要赶他出去,“苏爷爷好大的威风,若是主子爷知道您往侧福晋这儿来,您瞧着到时候主子爷怎么发落你!”
“哎呦!”苏培盛被玛瑙珍珠两个丫头推搡着出了小院的门,脸上讪讪地。
他拍拍弄皱的衣袖,这两个丫头也太泼辣了,往常他就是去福晋那里,云筝云意也是客客气气的。
苏培盛这一手实在算不得高明,但从没有像这样狼狈的被人赶出来过。
不过是因为院里的人顾忌他是四爷身边的人,不敢得罪,要给彼此留些面子罢了。只除了李氏,那倒是个真不清白的。
他倒也不担心侧福晋真告诉四爷,若是个聪明人,就知道要拿住对方的把柄才好行事。若一下子捅破了,大家都没了顾忌,谁没有一二阴私事呢?
却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别人不敢,宝月可敢极了。
她气冲冲地就往四爷书房跑,门被推开的时候四爷人都懵了。
他听到有动静本想叫人滚出去,可看到宝月那张气急败坏的脸,一时竟不知道现在到底是谁在发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