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不是为了显得自己有个性,确实是真话。“赚着了吗?”汤索言听他说得也笑了,问他。“赚什么啊,倾家荡产了快。”陶晓东手在自己腿上有节奏地轻轻捶着,那时候过得应该说很狼狈,“刚开始觉得容易,真入了门才发现难,上手第一个皮就让我毁了,给人赔了钱,让他去别人那重新盖了图。”陶晓东在自己胳膊处指了指:“大概就是这个位置,图到一半就变形了,最后收不回来,两边合不上。我那时候也没钱,我爸那时候已经看不清了,家里穷,我晚上去ktv打工攒到那点钱都买机器了。那时候吃饭都是个难事,田毅把他的饭钱分一半给我,反正有兄弟饿不着。”从现在的陶晓东身上,很难想到他有过这样的时候,这是个很光鲜的人,一千多平的店面,几百万扔出去做个赞助眼都不眨。“还是小,不知道天多高。蒙头进了这行才知道自己原来什么都不会,又不服气,学这个学那个,学了很多觉得终于该学到头了,到那了才发现那只是一个小山头,后面还有看不到顶的山不知道多少座。”“也是我太犟,越学越不甘心,想会更多,想拔尖儿。”陶晓东胳膊抬起朝前面比了比,比了几座山,“但是厉害的人太多了。”陶晓东很久没跟人聊过这么多了,不太爱聊过去,那些过程和不容易的那些年,渐渐的不爱提了。没人的时候回头想想那时候,再看看现在,对比着看好像是成功了。“所以前面几年我没挣着什么钱,一直飘在外头,挣了钱一半给俩弟,一半当路费学费了,边走边学边挣钱。维持这样的生活也很难,身边的兄弟们都被我拖累够呛,田毅夏远他们明着暗着的不知道往我们哥俩身上搭了多少钱。后来有大黄了,大黄说我肯定能成,让我踏实干想干的,别惦记钱。”人在说过去的时候,眼神都像透过眼前在看过去,悠长遥远,隔着长长的时光,隔着几百座山几千条河。把这些讲给人听,要么是在酒桌上当个谈资,当初过得越难,现在越能吹得高。要么就是讲给知己听,我经历过这么多事,所以我变成今天这样。我给你讲讲从前,你随便听听。汤索言和他打出生起或许就过的是两种人生。没吃过苦,没看过人脸色,打小不管在哪都是拔尖的那个。“想安慰你几句,但是都过去了。”汤索言把茶台拖到一边,坐得离陶晓东靠近了点。“不是想听你安慰,就是给你说说。”陶晓东很自觉地也坐得靠近了点,俩人挨着坐,靠着后面的玻璃门。对面楼的灯已经灭了一半。有一半的人已经睡了,还有一半醒着。他们是醒着的那一半人,清醒着聊自己和从前。“所以很多人说我狂,傲得没边。”陶晓东笑起来的时候肩膀一耸一耸,两人现在胳膊挨着胳膊,汤索言也能很直观地感受到他的笑,“我就是很狂,我今天的成功都是我一步步走出来的,吃苦换来的,活该我成功,我不狂谁狂。”一个成功的人肆意笑着说这样的话,他不可能不迷人。带着过来人的自信,带着成功者的狂放。汤索言看着他,看他现在因为笑着而敛起的下巴,和眼尾向下的弧度。陶晓东也转过头看他,脸上笑还没收起:“怎么了?”汤所言说没怎么,也浅浅地笑了:“只是觉得很骄傲。”陶晓东挑起眉:“因为我吗?”“对,因为你。”汤索言也学着陶晓东刚才的动作,朝前面比了一下,“高山那么多,现在晓东是最高的那一座。”这就是明着夸了。陶晓东这一晚说了很多,顺着自己的脚印捋捋这一路,捋得自己都飘了,不经常捋都忘了自己多牛逼了。此刻心是高高扬起来的,在这样的时候汤索言说因为他觉得很骄傲,这句话让陶晓东彻底上头了。脑子很热,心也很热,呼吸都变快了。汤索言站了起来,朝陶晓东伸手,陶晓东还是刚才的姿势没动。汤索言垂着视线,又说了句:“除了骄傲,也挺不舍得。那么小的年纪吃了这么多苦……辛苦了。”陶晓东仰头看着他,眨了眨眼。俩人隔空对视了几秒,陶晓东一侧胳膊拄着地,猛地站了起来。他把汤索言怼在玻璃门上的时候,汤索言后脑在门上磕了一下。陶晓东伸手在他磕的那处垫着,手心也揉了一把。“你这是……”陶晓东声音里带着浓重的喘,声音压得极低,“心疼我啊?”他是真上头了,如果此刻他是清醒的,他一定做不出来这事。汤索言思绪在脑子里打了好几个转,很多种方式,很多种回答,但是他看着陶晓东现在的眼神,和他压抑着的呼吸,最后闭着眼给了个“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