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江嗷地一声,捂住鼻子蹲下了,鼻血顺着指缝淌出来。时吟单脚跳着过去,捡起鞋来重新套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算个狗屁的男人!”顾从礼接到时吟电话的时候晚上七点,他刚到家没多久。年终事情多,时吟的签售会他一手接下来,之前和同学合伙开的广告工作室偶尔也会有些事情要他处理,忙得没有双休日这个概念。刚从浴室里出来,电话就响,顾从礼单手抓着毛巾扣在脑袋上,走到床边接起来。他这边还没说话,那边,只听见“嗝——”的一声。小姑娘响亮地,打了个悠远绵长的嗝。顾从礼沉默了一下。时吟也沉默,过了几秒,她叫他:“顾从礼……”声音软,模糊,像是含在嘴巴里,依依不舍地不愿意吐出来。她叫完他,又响亮地打了个嗝,忽然拔高了声音:“你算个狗屁的男人!”顾从礼随手把头上的毛巾扯下来,丢在床上:“你又喝酒了?”“谁要跟你喝酒了,美得你鼻涕泡都出来了,”时吟颠三倒四地,毫不客气打断他,安静了几秒,她忽然问,“你们男人脑子里是只有上床这档子事儿吗?”顾从礼一顿:“什么?”时吟委屈巴巴地吸了吸鼻子:“上就上吧,你带个套难道会死吗?会难受死你吗?”顾从礼:“……”亲吻与诉说(5)顾从礼有点头疼。他单手拿着手机,直接抽掉浴衣的带子,走到衣柜前,打开,随手扯了两件出来:“你现在在哪。”时吟胡言乱语:“我是你爸爸。”“……”顾从礼手指搭在衣挂上,冷道:“时吟。”时吟完全没听出他声音里的寒意,语气更冲,含含糊糊地:“干什么?叫爸爸干什么?你还想造反吗?”她说着,又打了个酒嗝,然后从手机那头传来一阵断断续续的撞击声,拖鞋在地板上拖来拖去的声音,她干呕着,人趴在水池旁边,打开了水龙头,冰凉的水流冲在手背上。顾从礼顿了顿,放缓了语气:“时吟,你在哪儿。”时吟“唔”了一声,混着水声。“你在家吗?”她又“唔”了声。顾从礼套上毛衣:“你在家乖乖等我,十分钟,听见了吗?”时吟对他这种命令式的语气很不满,趴在洗手台上,指着镜子,皱眉:“你为什么要命令我?”“你别乱跑,我给你买炸猪排过去,乖。”顾从礼单手扎皮带,柔声哄道。她犹豫了一会儿,跟他讨价还价:“那我还要吃大肠面的。”“好,都买给你。”半个小时后,顾从礼人到时吟家门口,开了门进去。房子里很安静,客厅顶灯没开,地灯照亮了沙发处的一小块空间,茶几和地毯上都摆满了听装啤酒,立着的倒着的一大堆。茶几上一个空的,灰雁伏特加的酒瓶,还柠檬味的。时吟人没在,卧室的门虚掩着,从门缝里隐隐透出亮光,还有一点点微弱的声音。像是水流声轻响。顾从礼走过去,抬手推开卧室门,他第一次到她卧室里来,扫了一圈,往开着灯的浴室走过去。时吟坐在马桶盖子上,扒着洗手台台面趴着,水龙头没关,洗手池下面却被她按死了,水灌了满水池以后,顺着台面哗啦哗啦往下流,漫了满地。她身上的衣服几乎全都湿透了,贴着洗手台那边的头发也湿湿的,闭着眼,睡得完全不受影响。顾从礼走过去,关上水龙头,轻轻拍了拍她的脸:“时吟。”她皱着眉,撅起嘴巴,黏黏糊糊地哼唧了两声,脑袋转到另一边去了,砰的轻轻一声砸在台面上。这下,另一头头发也湿了。而她竟然还没醒,像个小动物似的扭动了两下,重新归于平静。顾从礼打横把她抱起来,走出浴室,放到卧室窗边的小沙发上,又转身打开衣柜,找衣服。女人的衣柜和男人的,长得完全不一样。里面挂着裙子衬衫,下面透明的长条盒子两排,整齐地摆着内衣内裤,再旁边是一堆白色的,圆形的,薄薄的东西。顾从礼歪了下头,捏起一个来,转过身,就着浴室里映出来的灯光观察了一下。一抬眼,就看见时吟坐在沙发上,浑身湿漉漉的,直勾勾看着他。沉默了几秒,时吟委屈巴巴地说:“你拿我胸垫干什么。”“……”顾从礼淡定地把那玩意儿重新放进盒子里,抽了套内衣内裤出来,又随手拽了件t恤,走过去,递给她:“醒了就先把衣服换了。”时吟坐在沙发上,不说话。“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她喝了一整瓶的伏特加,四十度。她还是不说话。顾从礼俯身,凑到她面前,很近的距离下看着她。小姑娘眼睛直勾勾的,平时亮晶晶的专注视线看起来有点散,湿透的衣服贴在身上,勾勒出里面内衣边缘蕾丝的轮廓,淡淡的蓝色。顾从礼将衣服丢在沙发上,抬手勾起她湿漉漉的长发,卷在指尖:“时吟。”时吟下意识抬了抬眼。“喜欢我吗?”他轻声问。时吟歪着脑袋看着他,好半天,慢吞吞嘟哝了声:“喜欢……”好像在一起以后,这姑娘也一直会无意识地躲着他,像是在怕他似的。这种话,也就只有在这种事情,他哄着她问,才能听得到。顾从礼浅浅笑了,亲了亲她眼睛,湿湿凉凉的,混着温热的液体。他一愣,抬起头来。时吟红着眼睛看着他,眼角湿漉漉的,分不清是眼泪还是水,她眨了眨眼,大颗大颗的水珠滚落。顾从礼抿了抿唇:“怎么了?不舒服?”“顾老师……”她哑着嗓子,声音低低的,“对不起,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会给您添麻烦了……对不起……”顾从礼用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平时看起来越是迟钝的姑娘,大概内心越是敏感。可能自己都没意识到,高中的时候的事情,她直到现在都还没有真正的完全释怀。他抬手,指尖抹掉她眼角的水珠,将人抱在怀里,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揉揉她湿漉漉的头发,轻叹了声:“傻不傻。”把干燥的衣服推到她面前,顾从礼起身,找到空调的遥控器调高了温度,出了卧室门,去厨房。时吟家零食挺多,没什么食材,顾从礼从保鲜层拿出一罐蜂蜜,给她冲了杯蜂蜜水,又拿了瓶酸奶,推开卧室门。一进去,就看见一片白皙的背,肩线平直,深凹线条一路向下,末端被单人小沙发的扶手挡住,肩胛骨的线条像展翅欲飞的蝶。她侧背对着门,正慢条斯理地拉扯开面前的t恤,弯下上身,湿漉漉的脑袋从衣摆处钻进去,毛毛虫似的往里面拱。顾从礼走过去,将蜂蜜水和酸奶放在窗台,手从t恤宽松的领口伸进去,勾住她湿漉漉的头发扯出来,举在她头顶把住,淡淡撇开视线。她像乌龟一样,动作一帧一帧地拽下t恤衣摆,然后下地,手脚并用爬上床,乖乖地坐在那里揉了揉眼睛,然后一头倒下去了。“……”她喝醉了以后其实很乖,不哭不闹,最多也就只会胡言乱语一会儿,然后就自动自觉地找床,倒头就睡。顾从礼走过去,捏捏她的脸:“时吟,起来把蜂蜜水喝了。”她哼哼唧唧地,不耐烦地蹬了蹬腿,像是在踹他。只套了件衬衫,细白大腿全露在外面,似乎是觉得有点冷,她整个人缩成一团,上衣往上窜上去,露出下面的淡蓝色蕾丝边儿,脚丫微微勾着,脚趾不自觉蜷缩在一起。顾从礼从床尾拽了被子过来,把她人盖在里面,又捏了捏她的脸,低声道:“我买了新的香槟,要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