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梨扶着白虎的脖颈,翻身下来,抖落一身风雪,走入木屋内。
融融火光瞬间能将她头上的雪绒化成水珠,在红色的火焰映照下闪着淡白的光。
安嫔就着月色与火光,看到她脸侧的伤疤,如同盘虬的老树根,令人心生恐惧。
“好了吗?”越梨问昭蘅。
昭蘅点了点头:“你先去吧。”
越梨瞥了安嫔一眼,转身出去,手指放在口中吹起一声犹如鸟叫的短哨,方才踱步而去的小马不知从何处回来,越梨翻身骑上马背,踏着雪尘而去。
安嫔认出那是小六的马,近乎嘶吼出声:“那是小六的马,你们到底把他怎么了?”
“死了。”昭蘅轻轻弯唇,她说:“跟我奶奶的死法一样,被扔下了悬崖,摔成一滩肉泥。”
安嫔脸色一片惨白,她死死盯着昭蘅,反复嗫嚅道:“不可能,你怎么可以杀他!他只是个无辜的孩子。”
“无辜?”昭蘅冷笑道:“何人不无辜?难道太子殿下不无辜?四皇子不无辜?我奶奶不无辜!黄泉路下,你们母子相聚,你一定要告诉他,他是因你而死。”
安嫔心死如灰,浑身震颤不止:“我什么都没有了,只有小六和小七,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这不是你求仁得仁吗?”昭蘅冷漠地看她:“是你自己一步一步走到今天,怨得了谁呢?陛下和娘娘是仁厚之人,不追究当初你为何留在宫中,但你自己心里没数吗?你贪心不足,明明已经拥有曾经仰望也不可触及的东西,却偏偏还要铤而走险,害了那么多无辜的人。”
“昭蘅,我出身草芥,走到如今这个位置,靠的就是与天争。”安嫔声音沙哑:“如果是你,你会心甘情愿去风沙苦寒之地吃苦吗?我那么努力地融入他们,可是他能接纳梅妃,能接纳贵妃,偏偏对我冷眼相待,你能接受这样的冷落吗?我的儿子学识气度,哪样比李文简差了?为何不争?”
“安灵毓不过是运气比我好,她生于大儒安家,家中长辈是大名远扬的圣贤学者,家中儿郎个个出类拔萃。她有着强大的母族做后盾,而我,什么都没有!我只能靠自己!”安嫔一双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她:“昭蘅,如今你气焰正盛,自然不理解我的争与不甘。等到日后李文简有了他的太子妃、皇后,而你只能远远地望着他与别的女子鹣鲽情深时,你就明白了。”
“你我身在皇家,这种事必不可少。”
昭蘅深吸了口气:“我不会肖想不该属于我的东西。”
“对了,还有一件事情忘了告诉你。”昭蘅轻飘飘地说:“谢侯掌控熹园,私贩西蛮奴的事情殿下已经知道了,不久的将来,你们谢家满门都将下去陪你。我听说黄泉阴司,苦寒难度,有你的挚爱亲人陪你,想必你走得不会孤单。”
“怎么可能!”安嫔声线里是藏不住的恐惧和绝望。
一夕之间,她什么都没有了,她一直视作生命的儿子,和苦心维系的家族都没了。
昭蘅冷眼看着安嫔满面的绝望(),心中感受到无边快意。
安嫔冷极了2()_[((),她从没有像今日这般无助恐惧过,当年她父母惨死的时候,身边还有哥哥相伴。此时此刻却只有她自己,她鼻涕眼泪一块流,高声呼救:“来人!救命!”
昭蘅扑过去,掐住她喉咙,她脖子上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痛意,双手下意识地去拍打昭蘅的手。
“看到了吗?”昭蘅再次蹲了下来,指着月色下的皮毛发亮的白虎给她看:“那儿就是你的归宿。”
白虎打了个哈欠,张开血盆大口,露出满嘴尖利的牙。
她的话犹如一条冰凉的毒蛇爬上安嫔的脊背,她张着嘴大口大口地呼吸。但她脖子被掐着,喘不过来气,张着嘴呼吸艰难,声音沙哑地说:“不、不可以,你不可以杀我。”
昭蘅冷笑,突然松开手。
安嫔脱离桎梏,拖着受伤的腿往后角落里,惊恐地看着昭蘅。
昭蘅揉了揉发疼的手腕,然后按动腕间的藤镯。锋利刀丝闪着淬寒锋芒逼近安嫔,她轻飘飘地说:“娘娘,我的确没有用刀,因为杀人不必尽用刀。”
夜风裹着雪粒从门口吹进来,很凉很凉。
昭蘅逼近安嫔,心里发抖的时候就想奶奶被推下悬崖时的恐惧,每一步便能走得稳当而又坚定。
“不!”安嫔尖叫。
昭蘅清瘦的面容上浮出一抹笑,锋刃割破血肉的声音很沉闷。
白虎嗅到血腥气,目光锐利地扑向安嫔。
眼泪如同断线的珠子,不断地淌了下来,她强迫自己不要发抖,再度看向角落里猛虎撕食安嫔的样子,记住她死前绝望的惨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