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来恩州已有半月,这次不是出游,而是奉无鸣先生之命,游历天彧境内,获悉民情,体察民意。这一程,先生给了他们半年时间,也是对他们出师前最后的考验。
两人先自甯都顺水路直下南蛮,随后将沿西部边陲游历到北境。明日他们便要动身前往西部的荒草戈壁之地。
这一路上,他们沿途听到了甯都内的诸多传闻。其中一则要事即关于瞿泾川,他如今颇得皇帝赏识,平步青云,不过两年便做了二品大员,在太子身边为师,令朝野内外唏嘘不已。
第二则乃是皇家秘辛,不乏江湖人士私下议论,如今圣上沉迷求仙拜佛,以求延年益寿,却不得天命庇佑,身子骨一日日憔悴下去,不知……还能撑到何时,以至于朝中大臣有了动荡之势。皇子中谁将最后继承大统,为众人所瞩目。
其间虚实,就不得而知了。
十日后,两人来到了西部边陲一望无际的草原之上。这里比两人预料得要荒凉许多,十里之内难见人烟。即使是肥沃难得的草原,也没有游牧人栖宿其上。
他们提前打听到镇守在这处的将领是王爷早年的旧部,程浩。待狄尘亮明身份,两人就受到了周全的接待。
这才知晓为何此处人烟稀少,西边十六部常年混战,也时常出兵搅乱天彧的西境,百姓不得安宁,恐有性命之忧,便不断东迁向腹地,离开了这处草原,白白浪费了利于游牧的土地。
这几日,紧邻天彧的三部族又有异动,程将军明日将领兵八千,前往镇压。狄尘请求一同前往,虽不合军中规定,但看在王爷的面子上,程将军还是尽力应允下来,让狄尘扮作军中侍卫,混入队伍中。
恐边军腹背受敌,军营中需要留人镇守,孟若渔便随守备军留在了营地。
翌日,夜色尚深,八千戍边战士即刻整装待发,不到一个时辰,奇袭百里,悄悄摸向敌军营地。大军走后,孟若渔并未睡下,而是走出营帐去了瞭望台。
这两年所学一直在警示着她,沙场即是瞬息间生死变幻之地,容不得有半分差池。即使他们此时安于天彧边陲境内,也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警惕着周遭的风吹草动。
孟若渔随哨兵一起坚守在瞭望台上,全神贯注地顾盼远眺。草原温差极大,黎明之前的天气寒冷非常,孟若渔只着白日里的一袭衣裙,少顷,唇色已经苍白,四肢僵劲不能动,身子止不住地颤抖着。
旁边的一名小兵察觉到身边的女子正极力忍耐着严寒,有些担忧,劝阻到:“姑娘,天气尚寒,你回去歇着吧,我们男人守着便好。那三部族的士兵都驻扎在程将军所去之地,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
闻言,孟若渔未动半分,凛然正色到:“多谢关心。但我不会退,更不能退,敌人可不会因为我是女子而手软半分。在这生死的修罗场上,无所谓男女,大家都是一心为国的将士,是众志成城的兄弟。我们身后是无数手无寸铁的天彧百姓,是在家中犹盼君归的妻儿父母,攸关性命之事,半分不得怠慢!”
“我无碍,兄弟们,打起精神来,不要松懈半分!”
孟若渔的一席话,让原本哈欠连天的十多个守夜士兵登时清醒了头脑。那个劝说孟若渔的小兵也不再言语,呆愣愣地吸了下鼻涕盯着孟若渔。猛然之间回神,他狠狠抹了一把脸,站得更加挺拔。
孟若渔一丝不苟地扫视着周遭,忽然瞥见了营地北边站岗的一队士兵,原本她的目光已经掠过,但是一个不易察觉的异状让她心头猛然一惊。
那七名士兵列队而走的动作很是奇怪。天彧有着统一的训兵之法,所有士兵皆熟悉以长矛作战,战时打横拿着长矛,没有战况时都是竖直拿着,以防误伤他人,而那队士兵却横陈这锋利的长矛,和队友磕磕绊绊,似乎并不熟练长矛的用法。孟若渔眯起的双眸闪过一束犀利的寒光,她又悄无声息地向下扫视,发现那队士兵的靴子上沾了厚重的黄泥,若是一直在戍边营地的将士怎么会脚底染泥呢,多半是半夜赶路而致。
孟若渔的神经倏忽之间绷紧了,拿着瞭望镜的双手用力到有些泛白,骨节凸出。她面色凝重,脑海在飞快运转着。
这些人什么时候前来?多半是程将军带领八千士兵出征时,趁乱混入的。那恐怕程将军的行军之计早已暴露于敌人。
只有七人,他们想要来做什么?是偷袭,还是探查军情?
孟若渔正想着,就见那七人越走越近,不过并未停留走向了营地东边正冒着热气的一处营帐,那是给士兵做早饭的炊事兵的帐篷,那口大锅还在营帐内咕嘟作响,炊事兵守在一旁昏昏欲睡。
不好,他们多半是想要在饭中下毒!
孟若渔佯装若无其事地招呼了身边的守夜士兵:“时间到了,各位兄弟,可以下去换人了。”
站了一夜的士兵们早已遭不住了,听到这声提醒,欢欢喜喜地下了瞭望台。十多人迈着散乱的步子打着哈欠同那队异常的士兵擦肩而过,完全没有到察觉异状,看都没多看一眼就急着赶紧回营帐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