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是没有了吧。”那方丈双手合十道:“老衲在白云寺也有几年了,不曾听说过。”
江怀雪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靠着岩壁休憩。
裴书锦和几个随从给大家分了一些干粮和蚊虫叮咬的药膏,那方丈一直盘着佛珠静坐禅定。
很快,江怀雪打破沉寂道:“方丈,我自失明后,心中常常烦躁不安,打算请一些僧人来讲经,不知有哪些适宜的经文?”
那方丈睁开眼睛,双手合十,缓缓道:“施主不必过分烦忧,信心清净,则生实相,若是确想听些经文,那自是要从《金刚经》《维摩诘经》中寻得真意。”
江怀雪面上难得露出一丝谦逊,恭敬道:“多谢方丈。我看方丈不论身在何处,参禅静坐,修定发慧,心中格外清静,想来佛法高深,很是需要天资悟性,我等凡俗之人,执念颇多,怕是难以开悟了。”
“应无所住,而生其心。佛法教诲,不论于何处,心中不可过于执着,方能任运自在,体悟佛法。老衲看施主根机敏锐,宿慧深厚,若一心向佛,只需稍加点拨,定能大彻大悟。”
裴书锦在一旁听得如坠云雾,江怀雪向来惜字如金,这一路上也没同他们说几句话,没想到谈到佛法,竟能与一个刚认识的方丈对答如流。
江怀雪弹掉斗笠上落下的树叶,淡然道:“六祖慧能顿悟菩提的故事想必人人都听过,可惜心不染尘无欲无念还是太难了,我等怕是穷其一生也难见真如本性。”
方丈低头敛目道:“理则顿悟,事须渐修。我看施主一身贵气,想是凡俗沾身,难以割舍,自不必奢求顿悟,修身净心即可。若是心性本净,佛性本有。”
江怀雪笑了笑,点头道:“谢过方丈点拨。”
大约休息了半个时辰,大家草草吃了些干粮,就又要上路了。
江怀雪将水囊抛给随从,轻飘飘道:“把水囊灌满。”
两个随从灌水收拾行装,裴书锦将江怀雪扶了起来,一行人在方丈的带领下又往深山走去。
顶着暑热湿气,走了一个多时辰,没想到越往上雾气越重,开始只觉有些凉爽,并未有何异常,没想到几人只恍惚了片刻,再回过神来就发现几乎身陷云雾,难以视物。
裴书锦对毒瘴敏感,最先反应过来,高声道:“大家小心!此处有毒瘴。方丈,这是怎么回事?”
没想到并未听到任何回答,裴书锦回头去看,白茫茫一片,他心中骤紧,江怀雪本就失明,闻言才知道身处毒瘴,立刻甩开扶着他的随从,厉声道:“永兴永明,给我追!”
两个侍从似乎也中了招,经他一喝才如梦初醒,跌跌撞撞追了出去。
“怎么回事?”裴书锦开始觉得头晕眼花、四肢酸软,眼前都是模糊人影,却一个也抓不住。
“你不要动。”江怀雪似乎并未受影响,于白雾中安抚裴书锦道:“那方丈是假的,我们中计了。”
毒瘴一般从口鼻侵入,裴书锦服了一颗清心解毒丸,屏住呼吸,没想到仍是头脑昏聩,眼前白影飘过,他以为是江怀雪,一把抓了个空。
“轰隆隆!”
措不及防,山体松动,几块巨石崩塌,瞬间从山上滚落,如雷霆之势,裴书锦只觉神志迷离,根本来不及反应,千钧一发之际,江怀雪竟闻声从后扑了过来,两人顺势翻滚出去,躲过了巨石压顶,但江怀雪的肩膀还是被重重地擦了一下。
裴书锦听见江怀雪“嘶”地吸了一口凉气,他顿时反应过来,江怀雪居然能够在瘴气中不受影响,准确听音辨位,极有可能是因为这雾障并非从口鼻侵入,而是迷惑双眼!
裴书锦立刻闭眼,解开自己的发带,蒙住眼睛,果然脑中混沌感淡去,恢复了一些清明。
他也不知道追出去的两个随从能否听到,但还是用力喊道:“永兴永明!蒙住双眼就可不受毒瘴侵袭!”
江怀雪深呼了一口气,扶着肩膀从地上坐起,摇头道:“我倒是因祸得福了。”
裴书锦也连忙起身,摸索过去,轻轻抓住江怀雪的胳膊,他肩侧被巨石擦过,夏天的衣物本就单薄,所以已是皮开肉绽,沁出些血,但所幸只是些皮外伤。
裴书锦药箱已经扔没了,只能将就用些身上带的东西为他大致清洗了一下伤口,又洒了一些止血药粉,撕了里衣给他草草包扎上,这才稍微放松下来,百感交集道:“刚才多亏了你。”
他倒是没想到,江怀雪这样一个身娇肉贵的人,危难关头倒是颇有些舍己救人的风范。
江怀雪略微活动了下肩膀,坦然道:“……总不好见死不救。”
两人还没缓口气寒暄两句,突然又闻得身侧石壁断裂的声音,情急之下两人头皮发麻,抱作一团滚了出去,但石头并未掉下来,幸好只是虚惊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