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黥起初只想,试药便试药,难道我来试药就偏比别人强些不成?他以身犯险,前去野地里救我活命,怕还是有什么说不出的缘故。
等过了半晌终于回过神来。只怕还是因为多年以前他曾对这人说过的那句玩笑话,“等真有了那日,你便来找我,我若是被你破了幻境,自然任你处置。”如今仔细想想,白希这个人性子与众不同,做事不可以常理来论,难道他果然把我那时玩笑的话当了真,等了这许多年只是为了试试那香不成?
黄黥想到这里,反倒松了口气。之前他只怕这人性子太过古怪,若是被这人羞辱,只怕自己吃不消。若是白希果然只要他试药,不在其他的事上为难于他,他倒甘愿奉陪到底。毕竟在他心里,即便白希再怎样的厉害,也不可能破了他的幻术。
黄黥到底没什么把握,便试探般的问道,“是要试你那丸香么?”
白希紧紧的看着他,眼底的神情有些变幻莫测,缓缓说道,“也有些别的。”
黄黥心想,试便试罢,左右不过是条命罢了,多活一时也是拣来的。只是想到他在宫里这许多年忠心耿耿,狐王却那样无情,心中不免生出种孤苦寂寥之意,轻叹一声,才说,“自然都随你。”
白希那一日走得比平日早些,黄黥却并不在意。如今绒蝶在手,他独自一个也可排遣寂寞,自然巴不得这惹人厌的家伙早些离去。
等到院里空无一人,黄黥唇边露出笑意,揭开碧纱笼,把那些绒蝶都尽数放出。
有少许落在他指尖上,黄黥想起黄英,又恨他不成器,又心疼他在远处做苦役,便叹息着说道,“替我去瞧瞧黄英。”
那绒蝶仿佛听得懂一般,翩翩飞起,转眼就消失在院墙之外。黄黥又伸出手,等别的绒蝶落在他指尖上,才又喃喃的说道,“也不知陛下如今怎样了?”却又不敢支使绒蝶去探,他知道狐王的厉害,生怕被看出端倪来。
最后也只是说,“黄倩她怎样了?她私放了你们,是为了我么?”
《看仙灯》狐狸文8
最后也只是问道,“黄倩她怎样了?她果然私放了你们么,是为了我的缘故?”
绒蝶轻轻飞起,落在他食指尖上,这便是“是”的意思。黄黥的心便紧紧的吊了起来,想,她胆子也太大了些,在宫里还不收敛些。在宫里私放绒蝶,轻者是失职,重者就是罔顾陛下的安危。黄黥又问道,“陛下总不会迁怒于她,也取了她性命罢?”他话音未落,绒蝶便缓缓飞起,落在他中指尖上,这便是没有的意思。黄黥松了口气,又问道,“可曾吃苦受累?”绒蝶仍旧落在他食指尖上,黄黥虽然明白宫中律法严谨,却还是忍不住叹气,黯然的想着,她能保得命在,已是万幸了。想了许久,毕竟还是有些宽慰,心想,终究没有白养她一场。
他在那里闲坐无事,便弄他的绒蝶,教它们在半空中轻轻舞起,他自己就去躺在那藤椅上,闲闲的赏看。有时便是如此的过了大半日,竟然也不觉漫长。
黄黥心里是十分爱这绒蝶的。绒蝶原本就细小,并不似别的花蝶一般大而沉重,舞起来总是有些凝滞,教人不喜。绒蝶轻舞时犹如碎碎落花一般的姿态,精妙之余又带些感伤,黄黥常常看得入神,从来也不曾厌倦。他往日里在山中弄蝶,常常会想,若是另有人在此为他抚琴,便胜过世间一切乐事了。
在宫中时他也曾跟别人说起,却被嘲笑了一番,说,“你久居人间,难道忘记了自己是狐么?”陛下并不爱歌舞乐器,所以宫里的狐狸都对这些人世间的技艺嗤之以鼻,黄黥碰壁之后便学得乖了,再也不曾提起。
如今难得又有这许多的闲适,他倒也欢喜。
只是自从这一次自鬼门关前走回,他倒是老实了许久,并不曾走出院门。他原本就浑身是伤,走动就不便,又生怕被他人察觉,所以也是不敢。白希每日前来,见他都坐在院中,便说,“你伤好些了便可外出行走。”
黄黥听他这样说,心里却很不以为然,想,陛下又没赐你死罪,你当然是不怕,我这条命拣来得不易,还是就在这院子里修养罢!
白希再来时,见他还是动也不动的躺在藤椅之上,微微眯眼看绒蝶轻舞,一副着迷惬意的样子。便慢慢走到他身旁,并不曾发出什么响动。黄黥看的入神,并不曾察觉他就在自己身后。白希便静静站在他身旁,默然无语的看他许久,见他那样出神,最后实在是等不住了,伸手按住黄黥的肩膀,却把黄黥吓得浑身僵硬。
白希手停在他肩上,竟觉着有些难堪,咳嗽了一下,才低声说道,“是我。”
黄黥提起的心这才放下,连忙站起来陪着笑说道,“你来便来了,怎么也不说话,倒吓我一跳。”
白希却没有答话,眯眼看着远处碧空如洗,倒也晴得十分可爱,便说,“我与你外出走动一番。”
黄黥有些吃惊,说,“我在院里走动便好。”
白希并不与他多说,伸手出来拉了他,便朝外走去,黄黥被他拉扯,无奈之余,也只好顺从。心里却忍不住腹诽,若是被人认了出来,我少不得要指认你这个救人活命的医者!
两人推门出去,却并不见什么人烟。这里只孤零零的一间屋,四周都是野地,高高低低,也不知是在山上还是在山底,到处都生着尺把高的荒草。黄黥抬头望去,竟然四下里都不认得,看着似乎也是长白山里,却又好像从不曾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