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别之前,这人还没有什麽异样之处,便是把他视而不见,将一个死人抱在怀里,却也仍是那个含情带笑,温柔多情的何教主。
尽管他对此怒不可遏,可那,也的确是何燕常能做出来的事。
可怎麽不过数月,这人竟已鬓发皆白,双目失明,竟然比分别之前潦倒许多?
难道是因了黄谌之死,所以竟伤心至此?
他心中生出了如此的猜疑,越想便越觉得是这样。
黄谌那时已近疯癫,在教中之时,竟然赤手去火中捉那滚烫的熟铜烛台,只为了换一个假人在身旁。何燕常在教中时已极少见他,如今还肯与他欢好,只怕是因怜生爱,所以倍觉疼惜的缘故。
沈梦想到这一节,又想到那荒山之中已是焦土一片,这人双眼近瞎,却还於星夜走去,不正是为了黄谌的缘故?顿时大怒,却又不能出口大骂,心中恨意愈甚,想,他孤注一掷,倾尽所有的这一番行事,却偏偏成全了黄谌这个贱人。
等到两人相近,他见何燕常手上都是伤痕,彷佛被碎石划破的一般,略一想想,便晓得是这人在焦土之中寻那黄谌的尸骨,可惜遍寻不着,却又总不死心,时常回去,所以才会被他侥幸在荒山道中遇着。
沈梦看着他鬓角都是白发,十指遍是伤痕,竟然气得浑身发抖,只要开口,便满是怒气,丝毫不能克制,连他自己也吃了一惊,於是心中更加烦乱暴躁。
何燕常待他,看似寻常,却又教人隐隐生出异样之感。
他起初倒不曾想到。
只是觉着今日之何燕常,彷佛与往常有哪里不同,等到何燕常怡然自在的躺倒在床上,反倒要他去剥兔皮之时,他才恍然大悟。
何燕常既然摸过他的脸,自然以为他是个面貌寻常之人。
他只是……,他原本就知道何燕常生性便是偏爱美人,却不知他待寻常之人,果然与待美人,是不大相同的。
这其中的微妙,若非他中了尸面毒,只怕此生再也不会知晓。
就彷佛??没甚麽狎腻,没甚麽暧昧,也没甚麽怜惜疼爱??
反倒时不时的拿他取笑一番,逗弄一般,把他当做了一个才入江湖,不曾经事的莽撞之人一般。
沈梦被这样的何燕常弄得心中烦乱之极。
在教中之时,何燕常宠爱於他,也不过是爱他美色罢了。便是教他剑法,分他教中事务,可行事之时,仍把他当做女子一般,轻柔爱怜,蜜语甜言,肆意的轻薄狎弄。他动情时最不愿出声,常常紧咬牙关,不肯如女子一般的哭泣呻吟,低声哀求。可何燕常却偏偏喜欢看他如此这般,他越是羞愤,何燕常便愈是兴致勃发,心中怜爱愈盛,许多似假还真的情话都脱口而出,那时情事便愈发的激烈,往往令他不由自主,竟似不能掌控的一般,只是沉湎。
他心中其实深恨此事。
他也是与人一般无二的男子,只因少年时被这人狎腻,日日的交欢求索,便彷佛失了男儿本性的一般,竟然从此不能再亲近女色,心中便极屈辱怨恨。
只是如今两人重逢,竟如人生初识的一般,沈梦心中百味陈杂,纷乱难辨,连自己也不能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