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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第1页）

还好，这褥子有九成新，没有什么异味，而且还很暖和，比起他床上的，更贴身也蓬松，很容易暖。窗外的风呼呼地刮着，窗户纸被吹得噌噌响，房间里静悄悄的，可以听到此起彼伏的呼吸声，他的粗重，她也粗重。丁思若浑身不自在，裹着厚实松软的褥子并不冷，但她忍不住有些发抖。她丁大小姐上花轿也没有这样紧张过。都被人从床上赶下来了，她也不明白自己还有什么可紧张的？又一阵风吹过来，她“阿嚏”了一声。他故意在那头自言自语：“这么热？是不是该把火盆端出去呢？”丁思若没吭声，在别扭中的折腾了一会儿，终究敌不过连日奔波的劳累睡着了，睡着了之后就开始不踏实起来，踢了被子，大咧咧地躺在上面，鼻息也渐渐轻巧均匀了起来。油灯灭了，月光却更明。乐风一直躺在床上没有合眼，她颇为豪放的睡姿尽收眼底，忍不住咧嘴，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从床上爬了起来，替她拉好了被子，清冷的白色月光照在她粉嘟嘟的脸颊上，大眼睛被密密的毛乎乎的长睫毛遮住了，小巧而挺直的鼻梁横卧在她柔嫩的面庞上，下面便是粉嫩欲滴的红唇，宛如透明的水滴。此刻的坏女人睡得像个天真无邪的孩子，甚是惹人怜爱。世人都说丁大人家有三件宝贝，青铜古鼎价连城，先贤手札金不换，大家闺秀胜天仙。这里头的大家闺秀，说的便是她，大名鼎鼎的丁思若。她，的确好看。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可好看有什么用呢？都说相由心生，她长得那么好看，怎么内心就那么残忍呢？黄金百万，她怎么就非得在他拿不出来的时候要？她读过那么多圣贤书，说得出那么多歪理，怎么就不明白宁欺白头翁，莫欺少年穷这么浅显的道理？封王那一刻，黄金百万对他来说已只是小钱，如今他甚至还有几个城池的封地。时间还长，他终会带她去他的王府，看他的银库，逛他的封地，他要这个贪慕虚荣的女人脸上看到悔不当初的表情，他要把自己所有因她而起的痛苦全还回去，直到恨意消磨殆尽。对付一个在贪婪的女人，没有比让她瞧见自己失去了多么庞大的财富更让人愉快的事了！这么想着的人，还是又一次替她拉好了被褥，终究躺不下，在茶桌旁枯坐。寅时二刻起床练功是他每日必修之功，二十年来，风霜雨雪没有一日懈怠，完全没有合眼的乐风穿好衣裳拉开门，深谙他作息的四儿早早地候在门口，递来一把油纸伞，昨夜一阵冷风，这时刻飘飘悠悠下着碎米雪。乐风没有接伞，低声道：“让她睡着吧！”四儿瞥了一眼未见丁思若起来伺候，会心一笑，躬身往后退，目送乐风手持长剑快步离开，这才又转进房间收拾，找出乐风的朝服熨好，靴子擦净，收拾了床褥，添了火盆里的炭去了灰，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这才走过来轻轻推醒沉睡中的丁思若。从美梦中被惊醒，只见四儿含着笑站在床边，压低声音说：“姐姐，快起来吧！一会儿玉裳该来了。”她用力睁开惺忪的睡眼，坐了起来，却因为太冷又钻了回去，牙齿上上下下打着架，吸着鼻子问：“这么冷的天儿，不在屋里歇着，她来做什么？”四儿一边催促她，一边将热水倒在盆里，笑，“玉裳每天早上都亲自做早膳送过来的。”丁思若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套好衣裳，昨夜的几仗风，气温骤降，她从丘城穿过来的衣裳，已经难挡此刻的严寒，看四儿穿得比自己更单薄，便不再多说什么，打着哈欠到处找帕子。四儿便笑道：“这是给姐姐洗漱的，王爷洗完了才回来。”她颦眉，转头看到他的床褥整整齐齐，心里刺了一下，她嗤笑了一声，简单洗漱，擦干了脸。忙碌间，他迈着步子从外面回来的，四儿站在门口拿了拂尘替他弹掉身上的雪，看乐风拿眼睛瞟正在屋里泡茶的丁思若，撂了拂尘便偷偷走开了。乐风走进去，丁思若将热茶碗儿捧过来放在他面前，眼皮子也不抬一下，从喉咙里哼了一声：“王爷，请用茶。”她很自然地替他梳头，头发还有些湿，冰冷，她找来帕子擦干，替他结了小辫儿盘好发髻，动作很娴熟，她刻意下手很重，这么一大早他上哪儿洗了澡还这么胡乱地回来！头发干干净净，身上有一股子淡淡的青草香，但却不整理好。这才刚将束发别好，他就一把抓住她的手，原是因为她如此熟练不悦，但猛地发现她身上的衣物太过单薄，小手冰得吓人，一瞬间有些恍惚，直到她将手从自己的手掌中抽了出来，才回过神来，干咳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