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堆将燃尽,她起身打算再往后面的棚子里取些东西烧了取暖,忽然听到身后窸窸窣窣传来一阵声响。她忙起身闪到棚子后面,从破洞中看过去,有个又黑又瘦的男人,冒着风雪朝这边疾步跑来,她顺手捡起倒在脚边的一条长凳默不作声,等那人靠近了,便用力砸过去。虽然没砸中,可令得对方猝不及防,一下子停住脚步,一时没有站稳,扑通一下跌下去,在平整的雪地上砸出一个人形坑。丁思若见他笨手笨脚的模样不像是个练家子,壮了胆子,只当是那冷萃还不罢休,找了人来杀自己,也没留手,跑过捡起地上的条凳,没头没脸一同狂砸,对方躲避不及,结结实实挨了好几下,这才慌忙举起一双手做投降状,大声喊:“胭脂姑娘!我是三儿!四儿让我给你送些东西!”丁思若见他先前没有防备,现在挨打也不还手,便忙放下手中已经砸坏了的半截条凳,将他拉起来,这黑小子脸上沾满了白色的雪,冻得通红,龇牙咧嘴地看着她笑。这倒是都不用核实就知道他说的都是实话。他不是四儿的哥哥三儿也没人信,完全和四儿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虽然听过无数次这个名字,却从没见过,想到自己自从住在寒竹居以来,多亏三儿照顾,也没挨过饿受过冻,这头次见面没道声谢,反而将人家暴打了一顿,丁思若有些不好意思,忙用手拍走他脸上的雪,这一看不要紧,一看之下才发现,三儿就被她揍得鼻青脸肿。如果没记错的话,他今日还是小登科的新郎官。“不好意思。”她内疚地看着他。三儿抬起袖子随意擦了擦嘴,傻笑道:“不碍事,也怪我,瞧见姑娘当真在这儿就慌了,也没先打招呼就跑过来了。四儿老说胭脂姑娘是天仙一样的大美人,一点儿不假!”“你如何知道我在这里?”她有些惊讶,自己来了也不过一个时辰的光景。“二门上的小厮跑到我家里去了,说今天早上冷萃带人跑到青书院闹了一场,紧接着她身边的几个小丫头就把你带走了。于是我连同几个本家兄弟一起上山来找,我跟着马车印,一路追过来的。”三儿忧心忡忡地上下打量着她问,“姑娘可曾吃亏?”“险些被她们毒死。”她自觉好笑。“我就说!四儿告假的时候,她们竟那么爽快地应了!原来是早憋着坏主意呢!”三儿怒道,“姑娘快跟我回去吧!到我那狗窝里和四儿一道先住着,我想办法通知王爷才是要紧。”“我不走。”她打了个哈欠。“姑娘若是留在这儿,难道要眼睁睁地等死吗?”三儿着急了,上前道,“这地方,哪里能住人呢!这天寒地冻的,白天尚且如此,晚上就更冷了。若是想让王爷亲眼瞧瞧那些恶人的嘴脸,也该等王爷回来了再上山,毕竟王爷什么时候回来咱们都不知道,总不能还没等到王爷就先冻死了吧?”一直知道三儿是个办事妥当、有担当的人,现在亲眼所见,虽其貌不扬,倒也是个办事有条理、心思缜密的人,肯成亲当天这样跑了来,也是感了她举手之劳的恩。这样的人,靠得住。正劝着,四儿、凝香连带着刘大嫂、建安嫂子全都来了,三儿那几个本家兄弟也全来了。她这小几个月在寒竹居积攒下来的人脉,都来雪中送碳了,让她深有感触,这寒竹居里,玉裳那样的无聊无耻之徒只是少数,多数还是这些古道热肠、淳朴善良的人。这原本空寂无人的雪山上,瞬间热闹起来,见她坚持不走,大家便七手八脚忙活起来。这些热心肠的创造力十分惊人,只短短几个时辰的时间,原本破败不堪的竹棚子成了活脱脱的林中度假小屋,若非亲眼所见,她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回想起来倒是惭愧,自小养尊处优,跟着表哥们到处玩,通常做的事都是毁坏。丁思若看着他们只三两下便将一根粗壮的竹子砍断,再削成竹片,甚至是竹篾,动作流畅,水到渠成。空气中到处都是竹子清新的香气,三儿他们砍了竹子,四儿便忙着在附近挖竹笋。最神奇的是,三儿竟当场编成两个大竹筐,用脏兮兮的油纸,往筐里一放,用竹竿两边挑着就往竹林里走,走了不一会儿,挑回两大筐泥,这季节,地上的土都冻了,他这些湿乎乎的泥到底是打哪儿挑回来的?打了炕、糊上窗户和墙,打扫得干干净净,再烧上火盆,屋里瞬间暖和起来,七拼八凑的家俱拿进来,小屋也似模似样。四儿还专程打了一扇厚实牢固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