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真蜷缩在墙角,一动也不动,仿佛是个无声息的死物一般。原本精美绝伦的厚缎云裳,也染了炭黑血污,几乎看不出原本模样,只有其中暗嵌的锦线,在微弱油灯下略一闪光。 外间隐约有人声传来,随即,便是可霓沉重踉跄的脚步声,疏真不用抬头,便可看见她瘦得凹陷的面庞,原本英气勃发的神韵,如今也只剩下悲愤凄绝。 可霓走到她跟前,低低唤道:“主上……” 她的声音低沉,仿佛沉浸在某种情绪之中,带些奇异韵味,疏真略一抬眼,却见她绽出一道温柔的微笑,在这破旧漏风的帐篷中,显得格外恬静安详—— “待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事,您都不要出声!” 下一瞬,她蹲下身,吃力地抱起疏真——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帐角那一堆高高叠起的破衣垢被走去。 疏真被放进这一堆乱布破絮中,可霓胡乱除下了她身上的锦衣重缎,一件件套在自己身上,随后,在她身上又堆了一堆满是污垢的破衣,那浓重的血腥味,显示这是从女犯尸体上剥下来的。 重重垛起的布絮让疏真有些胸闷,她张口欲问,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嘶哑到近乎微弱,可霓的微笑透着布料,瞧着越发模糊,越发诡谲。 过了几瞬,便有粗鲁男声由外而入,随即,便是可霓的惊呼怒喝声,以及男子狂肆的大笑声—— “别在军爷我面前摆你这京城闺秀的臭架子!进了这红帐篷,你们就是专供大军享受的营妓!” 随即,便是衣料被撕的裂帛之声,透过朦胧的布匹,但见可霓的身影,在几条粗壮大汉的逼近下,终究无力挣扎—— 眼前的一切……都染上了一片鲜红……疏真睁大了眼,却喊不出任何声音。 雪白的肌肤在油灯下无声地挣扎扭动,就算再多暴虐,却也听不见可霓的叫声——疏真心中无比清明:她是不想让藏身角落的自己担心难受! ……虐语的喘息声在耳边回响,那交叠的躯体在眼前涌动,眼前的鲜红在油灯下静静蜿蜒流淌,鲜明妖艳,铭心刻骨! 当一切都平静下来的时候,却听一声急促的喊声——那是可霓的惨叫,痛到极致的一声! 一个大汉提起裤子,正狞笑着,将短刀刺入可霓裸露的胸膛—— “京城那边有贵人吩咐下来了,让我们好好玩过之后,便一刀杀了你!” 他缓缓的拔出刀,无视正在抽搐冒血的躯体,挑起了那件金缕华缎,“看这料子,你真是大官家的小姐?” 可霓全身抽搐着,鲜血喷射如泉,那样的血色,映入疏真眼中,便成这一生一世也不能忘却的梦魇! 疏真喉咙荷荷出声,却喊不出任何一句,她的左手筋脉已断,竟是连爬出这一堆乱帛也不能!只能眼睁睁看着这群兵痞嬉笑着离去! 好一阵,她翻滚摸索着爬出布堆,却也只赶上可霓最后的一道笑容—— 那笑容恬静明丽,声音也弱不可闻,却是一字一句,都刻在她的心中,“主上……你要好好活下去!” 雪寂 风吹入帐篷,最后的油灯火花,终于也悄然熄灭了,万籁俱静中,只剩下风雪的呼啸声,浩然席卷到天之尽头。 雪屑扑打在脸上,那般麻木冰冷的痛,让眼前一片模糊,惟有那血色如魇如癫,蜿蜒弥散,眼前的一切,都仿佛只是幻景。 疏真单手撑地,麻木受创的右手僵硬伸出,缓缓的,缓缓的,终将她满面血污抹去,那抹平静的微笑,只固定在气绝身亡那一刻。 “呵呵呵呵……” 疏真将脸埋在尘土之中,许久,不哭不喊,随即,却笑得双肩颤动,禁不住又咳嗽起来—— 老天,这就是你给我的宿命吗? 但是可霓何辜,竟会是这样的惨烈结局?! “可霓一向悯弱惜苦,昔年在乱军之中,她曾救过无数百姓孤儿……苍天,你这般错勘贤愚功过,也配为天么?!” 她黛眉怒颤,伏在地上低喃道,声音虽弱,其中的激越悲愤,已非言语可表! 冰冷的躯体无一丝遮蔽,渐渐在眼前冰冷,疏真咬紧了牙,颤抖着手替她把那一件件金缕华裳穿上,最后,视线停在那青紫满是水泡的双足上—— 天朝的习俗,死者入葬之前,定要衣冠鞋袜端正,光脚走在奈何桥上,是要被岩浆烫红烙印,下一辈子也是凄苦。 毫不犹豫的,她将自己脚上的玉纹丝履脱下,替她轻轻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