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高盘吉普车停在店门口,紧接着下来一个男人,男人潇洒的甩上车门,讲着电话走向花店。“刘法官?哪个刘法官?最高法巡审法庭巡到哪儿都和我没关系,我已经被停职了。”听到那男人的说话声渐渐逼近,女老板站在花丛里微笑着朝他转过身,拿在手中的水壶随着她的身体旋转,壶口正对着那男人,‘呲’的一声,迸出一片水雾。男人背着光,水雾朝他扑过去,被他身后的阳光染成金色,像天上的星星被碾成的粉。“哎呀,不好意思啊夏警官。”女老板忙向他递上纸巾。夏冰洋摘掉脸上的墨镜,露出一双眼角下弯,漆黑柔软的眼睛,额前一缕刘海被水雾濡湿,发尾末梢悬着一颗闪着光边的晶莹水珠。很有几分潇肃清举的年轻男性美。他往后掳了一把刘海,露出光洁干净的额头,在一片金色的柔光里淡淡一笑,道:“我和这些花儿长得很像吗?”女老板红着脸道:“对不起对不起,我刚才跑神儿了。”夏冰洋接过纸巾擦干墨镜镜片上的水雾,把墨镜别进胸前口袋,弯腰在一盆盆绿植里扫视,道:“前两天拿走的那盆栀子花到底是被我养死了,这次拿一盆好养活的。”女老板惋惜的‘啊?’了一声,站在他旁边和他一起在绿植里挑选:“上次你给我发的照片不是还活的很好么。”“死在昨天下午,谁知道新去的实习生给它浇了什么东西。”经过十分钟的挑选,夏冰洋最终选了一盆石生花,女老板对他说:“只要你不往盆子里扔烟头,它就能长命百岁。”夏冰洋戴上墨镜,把石生花举起来迎着光看了看,翘着唇角道:“看它造化。”他转身要走,忽然被女老板叫住。“夏警官。”夏冰洋回过身看着她:“嗯?”女老板宽柔秀丽的脸上浮现恍惚的神色,偏头看了看街口。夏冰洋循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见她看的是十字路口南边的警局。“怎么了?”夏冰洋追问。女老板犹豫了片刻,莞尔一笑,道:“你不是喜欢洋桔梗吗?我进了一些淡紫色的,颜色特别漂亮,明天就到了。明天你早点来,我给你留一束。”夏冰洋感激地朝她点了点头,道:“给你找对象的事儿包在我身上,我一定在政法圈里给你挑一个黄金单身汉。”女老板低头噗嗤一笑,道:“你总是这样,说话不正经。”夏冰洋笑了笑,摆摆手,抱着石生花走了。他把给漂亮的花店女老板介绍对象的事放在心上,也记着第二天去店里拿女老板给他预留的洋桔梗。但是这两件事他都没有办成,因为女老板死了。女老板叫冉婕,蔚宁本市人,二十八岁,于7月12号晚上死在蔚宁市京南路丽都宾馆。冉婕只是蔚宁市千万人口中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但‘冉婕谋杀案’却迅速见报轰动全城。只因为涉嫌谋杀冉婕的重大嫌疑人是蔚宁市刑侦总队的副局长,闵成舟。闵成舟在命案现场当场被捕,公安厅迅速授权指挥成立‘冉婕谋杀案’专案小组,小组由市局直接领导,抽调各分院局精英,还调入一名市检察院的检察官。冉婕死后的第三天,也是针对闵成舟调查的第三天。夏冰洋正在办公室里收拾东西,准备下午去宣传大队报道,不料接到一个很突然的命令。刘主任火急火燎地闯进他办公室,告诉他,上级决定不革他的职了,让他立刻去市局指挥中心。夏冰洋叼着烟伸手指了指窗外的白天,面无表情道:“老刘,我都醒了,你还在做梦?”“没跟你开玩笑,闵副局死了!”夏冰洋端起一盆摆在桌角的蓝色琉璃草,细碎的小花阴阴郁郁的蓝成一片,在阳光下飞出一层海水般的蓝色柔光。蓝色的光在夏冰洋脸上流动,在他漆黑的眼睛里闪过,像是烧了一把蓝色的火。他在一片冰冷的蓝色柔光里转过头看着刘主任,声音冷漠又低沉的问:“闵局死了?”在针对闵成舟调查的第三天,闵成舟在‘测谎’审讯中突发心脏病,送到医院抢救了五个小时,最终在凌晨三点钟宣布死亡。闵成舟死后,专案小组陷入僵局,原本的领导受到牵连被革除出组,又调入几名新鲜的血液。夏冰洋就是‘滥竽充数’中的新鲜血液中的一名。因为闵局已经死了,专案小组成了个没戏可唱的烂草台班子,台上演员无法下场,这才匆匆忙忙的把夏冰洋找回来,让他收拾烂摊子。夏冰洋觉得自己就像朱元璋铁腕下被定罪的小小贪官,推出去斩首示众的前一秒却还身披枷锁坐在公堂上治平民百姓的罪,实在够可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