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夜白手上一顿,想着她是不是天生克他,每次他只要稍微冒出一点不那么光明正大的念头,她便总能于无意中一语点破。回身时他从别处掇了一张绣墩过来坐到软榻前,挺拔的身姿刚好能替她挡住透过窗纱的微弱光芒。见她嘟囔完那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后完全没有要醒来的意思,而侧边脸颊已经压得起了红褶,便想帮她将脸扶正,不想他这手刚一碰着就被她拢在了两掌之间,还试着捏了捏,许是觉得触感还不错,才握着放到了脸颊下垫着。旋即,又靠近贴了贴。掌心抵着她的柔软脸颊,骆夜白浑身一僵,好似那一片温热透过掌心的肌肤,直达他沉寂多年的心底,撩拨起圈圈涟漪。好一会儿他才恍然回过神,目光触及她的睡颜,却又不舍得抽出手来,就怕有人睡得正酣,倘若被吵醒了指不定要闹。但他被压在脸颊下的手心微微犯着痒,最后实在忍不住了,便抬起另一边手试着戳了戳她的粉嫩脸颊,见她没什么反应,便壮着胆子又转去触了触她的睫羽。只不过还没玩过瘾,面前的人儿就倏然睁开了眼。韶棠迷迷瞪瞪醒过来,许是还有些沉浸在方才的梦境当中,颦起秀美娥媚,揉着惺忪睡眼,开口便是嗔他一句:“你又想骗我。”又?骆夜白剑眉轻挑,决定将主动权收回自己手里,他迎上她的视线,问:“我何时又骗你了?”韶棠意识清明了些,倒是理不直气也壮,委屈地撇撇嘴:“在梦里。”这短短三个字将骆夜白给气笑了,“那你来说说,我又在你的睡梦中骗你了什么?”在说到“又”字时,他刻意加重了语调。韶棠闭着眼想了会儿,坦白道:“不记得了。”“不记得了?”骆夜白觉得头疼,“合着你在我这酣睡了一晌午还顺带做了个梦,却什么都不记得,就只记得我又骗你了?”这略显质问的语气,让韶棠听着十分不满,但她一时又想不到反驳之词,便只拿那一双潋滟水眸直勾勾地瞪着他,直到他先败下阵来。骆夜白无奈地舒了口气,斟酌着措辞,“我之前没想骗你。”刚刚睡醒的韶棠哪里顾及得上细细思量这其中的言外之意,她抬手将垂落在额前的发丝拨至而后,“好吧。”声音软软糯糯的,眸里亦是一片迷蒙,整个人看着好像就很好糊弄的样子。骆夜白想到在她未醒时自己的决定,趁机试探问她:“那如果骗了你会如何?”许是怕她一下子生气,他忙不迭补充道:“并非是故意的那种。”这人逆着暖黄微光,容颜如画,就连声音也出奇的好听,可却偏偏不说人话,韶棠伸出一根手指挠了挠被枕得有些发痒的脸颊,回以一道不轻也不重,却足够有震慑力的冷哼。骆夜白:“……”好的,他明白了。心跳骆夜白还在品着她这一声冷哼,就感觉指腹被人轻轻捏了捏,又捏了捏。一抹讶色浮现眼底又转瞬即逝,笑意取而代之,骆夜白微微倾身,好整以暇的视线稳稳定在她的脸上。韶棠睫毛拍闪,一掀起眼帘便迎上他那双漆黑幽邃的眼眸,以及其中的粲然笑意,犹如此刻的温煦暖风,直直沁入心扉,拂散了初醒的混沌,也使得神智瞬息回笼。她霍地丢开他的手,并坐起身来,而与此同时,绯色悄然蔓延,从圆润耳垂至桃花玉面。虽然在那压出来的红褶的映衬下倒不怎么明显,但出口即结巴的语气还是出卖了此时她的羞赧和茫然。“你你我……”她“你你我我”了好一会儿,都没憋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倒是飞上双颊的红云越来越浓。她抬起手轻轻拍了下自己的脸,好似如此便能减轻脸上的烫意。“我我……”说话间她一双水眸蕴满柔软无措,叫骆夜白看得哑然,他唇角微微勾起,笑意溢出喉咙,替她将未说完的话问了出来:“你想问我为何会在这里?”韶棠娇靥晕晕,闻言点了点头,旋即又摇了摇头。其实她最想问的,是他的手为什么会垫在她的脸颊之下,垫了多久?除了垫着还有没有再做别的?骆夜白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也将她的心思猜得七七八八,他摩挲着指腹,好似还能感受到方才的柔软与温热。本想简单道出实情的他忽而来了兴致,存心要再逗逗她。他作出沉思状,认真道着:“方才我出来时见你的绣品飘落在地,便想帮你捡起来放好,结果一走到这,就看到你好像做了噩梦,扑腾着手脚还险些滑下榻。”他垂眸将她端凝,唇边挂着不易察觉的笑,再接着缓缓道:“你看你平时为我熬药,又为我量体裁衣,那我既吃人嘴短又拿人手短,更加不能袖手旁观了,所以便帮忙扶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