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他对季予然的了解,倘若此事他执意不说,饶是骆羽磨破了嘴皮子也探不到任何消息。不仅如此,季府递送帖子的人还同时带了话来,说近几日府里众人皆忙着筹备宴会,无暇顾及其他,这言外之意便是让骆夜白不用再去季府外边候着了。骆夜白也没执着,正好借着这几日将贪墨一案余下的事情给处理了。宴会设在三日后的申时。lijia没错,寻常人家的宴会要么设在日头暖融的上午,要么设在月白风清的晚间,季予然偏偏与众不同,选择了一天里最容易心生卷懒的午后。原因也简单,晨时他醒不来,晚间……晚间他不喜吵闹。不过,谁让设宴的是才华横溢还行踪不定的予然先生呢。别说是午后,就算是半夜,众人也趋之若鹜。更有甚者,一些仰慕予然先生已久的文士,在得知自家儿子收到了季府的帖子后,硬是厚着脸皮跟了过来。这不,骆夜白刚从马车上走下来,一眼就瞧见了旁边满面红光的礼部尚书。“小骆?”礼部李尚书眼角堆叠着笑意,“骆侯爷也来了。”骆夜白喉间一哽,抬手揉了揉额角,挤出一抹笑,招呼道:“没想到李尚书您也来了。”“嘿嘿。”虽极力克制却还是难掩兴奋的李尚书连连摆摆手,“可莫要声张莫要声张,我是跟着我家小儿过来的,如此难得的机会,希望能蒙混过去,不要被请出来才好。”骆夜白扯了扯嘴角,他不知道季予然是如何作想的,但他现在就很想动手请人。特别是在看到一个接一个皆身着锦衣华服而来的人时,这种想法更甚。虽然这是季予然头回设宴,但季府可不是,故而众人一下了马车,便有相应的仆人指引着走了进去。穿过回旋曲廊,脚踩相衔甬路,最终停在一处清雅怡人的深致别苑。一棵苍劲古树肆意横斜,其中一根枝干以金丝悬着一块晶莹柔润的松花石,上边刻着落笔潇洒的三个字:汀兰苑。别苑之内,佳木葱茏,繁花锦簇,就连栽在小道两旁的花色都是极为罕见的珍稀品种。午后的阳光从稠密的枝叶间层层洒落,滤去了热气,清爽舒适。众人心潮澎湃,啧啧称叹,不愧是将时花画到极致的予然先生,仅一处别苑就让他们望尘莫及。季府也当真是拿出了十成十的诚意,两排的长案上已备好各式美酒佳肴,旁边还有专门煎茶的台子,若是其中有人不能饮酒,只需过去点一下自己喜欢的茶名,很快便有人送到位置上来。甫一落座,骆夜白就隐约闻得一股淡淡香风,他循着转过脸,便见右边坐着一手持折扇风流男子,一身华服整得像只花孔雀,而对方似有所察觉,下一瞬也看了过来,还端起酒杯轻晃了下。骆夜白别开视线,往四周扫了一圈,想着季予然是不是最近犯了眼疾,在座众人哪一个能配得上他家棠棠?而就在这时,一道靛蓝身影闯入他的视野。来人并未像其他人那般着以华服,而是一身洁净明朗的束腰缀衣,衬得身姿挺拔秀雅,丰神俊朗——正是去年的探花郎,年方十八。骆夜白眸光微暗,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玄色锦袍,暗沉沉一片。再一想到韶棠的父亲当年也被点了探花,他心底冒起一阵难言的情绪,堵得慌。许是探花郎着实惹人注目,旁边的“花孔雀”竟发出一声叹息:“还是年轻好啊。”骆夜白正饮着酒,猝不及防就被呛得重重咳了起来。“花孔雀”顺手递来一杯温茶,不忘摇头再叹一声:“唉。”骆夜白不知对方这接连的叹息是为何意,但他听着听着,心里越来越不是滋味儿。好在季予然终于姗姗出现。今日他换了一身行头,意气风发,甚至连脚步都较往常轻快了许多。经过骆夜白身边时,还扬了扬眉,递来一道意味不明的眼神,只不过等走回主位又立刻换上了一脸的歉意。“抱歉抱歉,让诸位兄台久等了,身子不适起晚了些。”他说着掩唇轻轻咳了两声,再而端起酒杯,“为表歉意,我先自罚一杯,诸位随意便可。”此次受邀而来的人中,仅有小部分见过季予然,所以从他踏进别苑开始许多人都看得愣了神,此刻再听他这一番谦虚有礼的发言,哪还忍心苛责半句,纷纷举起酒杯,有来有往。当然,除了骆夜白。他凝眸紧紧盯着季予然,待对方一放下酒杯便几步走了过去,只不过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人拦下。“哎哎小骆啊,予然先生难得设宴,大家都有问题想请教,你可不能一个人霸占着啊。”说话的正是随着儿子一同过来的李尚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