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如此,叫阮优依一步一步地掉进他早挖得深不见底的大坑里。“若非我布下的局了结了这件事,她已成为那条黑船上的新(施)蚱(害)蜢(者)了,所以这一份功劳始终抵消不了她曾犯下的过,而且她从未觉得自己当初为私欲承接的所作(脏污)所为(买卖)是错的,我能给的仁(手下)慈(留情),就是叫她‘走’得舒服些。”虽然她对他的喜欢的确令计划更顺利些,可喜欢二字从不是谋害他人性命或是逞凶肆虐的理由。她心里的刺彻彻底底没了,柳芽满意地笑道,“我会等你回来的——”她抱住他的脖子亲上他的唇,“唔,谁也拐不跑的那种等。”而他喜不自胜地化被动为主动加深这个吻,不停攀升的炙热温度猖狂地取代余下的话,以旖旎声响回应怦然心动。“小姐,庆王求见。”柳芽正在暖室里烘着惠明堂刚送来的新鲜药草,茱萸前来禀报道。对于这在意料之中的‘求见’,柳芽头也不抬地道,“请他在前厅稍等吧。”待换了身厚厚的衣裳至前厅时,便见庆王看着桌上的柿饼发呆,她轻咳一声,他才遽然回过神来起身与她作揖见礼。一番礼数,柳芽示意他请坐,不着痕迹地扫过他眼底浓厚的疲惫之色,淡然地问道,“不知庆王此次前来所为何事?”“阿辰离京前曾拜托本王好好照顾你,然而公主自西漠回来,身边从未缺体贴,不需本王特意照料,今闻得你身子已痊愈,便想着来看看而已。”庆王垂眸端起桌上那杯氤氲着淡淡清香的花草茶道。“我的老毛病,劳庆王挂心了。”柳芽道,“如今再也没了那些个烦恼事,一觉得轻松,身子倒不见什么问题了。”她端起茴香递来的茶水悠悠地浅茗一口后,拎起一个小灯笼似的柿饼道,“这是姨母家庄子最后一批秋柿子,表姐依照晋王府老麽麽给的方子亲手晒制的,虽瞧着没铺子卖的精致,但口感极是鲜糯又不甜腻,庆王也尝尝吧。”庆王抬眸看着她将柿饼掰出一小块塞进嘴巴里,稍一犹豫才拿起一个曾在儿时的记忆中,留下过独特色彩的柿饼,厚厚的白霜在舌尖上绽开一触即溶的清甜,咬开的柿肉软糯地缠绕齿颊,追着尚未消融的甜起舞,勾出尘封在心底的老旧画面,他恍惚地道:“初见优依时,她拿着这样的丑柿饼,问本王可要尝尝,本王什么精致的点心没吃过,嫌弃地一把挥掉,但她却不哭不恼,巴巴地捡了起来,吹吹沾上的泥尘,自个儿一口一口吃了,而后从怀里掏出一个黄纸包再次递给本王,固执又真诚,然本王并不想承她的意,外公便打圆场告诉本王是她亲手做的见面礼,还掏了个柿饼出来掰成两半与本王分吃。”柳芽默然地听着,他道,“虽只尝过一次,可那与众不同的味道,本王至今还记得。”他顿了顿方继续,“一如她从前单纯的模样,本王知道她一再以恶劣手段伤害公主,也觉得她不值得原谅,但她始终是本王的表姐是本王的青梅竹马,无法将她置之不理,还请公主——”至此唇角微扬一抹森冷的嘲弄,“和烨王利用完她后,放她一条生路。”她不为所动将剩下的柿饼吃完才抬眸,“倘若当日庆王也请惠国公给二哥哥一条生路就好了。”柳芽一瞬不瞬地看着他道,“庆王知道揣着被父亲遗弃,被信任的宛如兄弟的人抛弃,一心想要成全得到偏爱承爵的哥哥而赴死是什么感觉吗?”“世子哥哥与二哥哥皆是你的伴读,你与他们情同手足,惠国公利欲熏心了,你呢?”她轻声道,“你觉得你认识的杜忻辰,是个愿意接受以自己亲弟弟血肉堆积出来的荣华富贵的人吗?若真当他是朋友,你又怎舍得叫他受剜心般的难过?在你心里,什么都比不上那个位置,何必装出一副兄弟情深的样子徒添笑话呢?”“在你眼中,本王就是这样薄情寡义的人吗!”“难道不是吗?”柳芽毫不所惧地迎上他怒意翻腾的视线。“谁都可以指责本王薄情寡义,但你柳芽不行——”庆王拼命克制怒意地握拳,将无辜的柿饼捏成面目全非的泥团,重重地扔在地上,“你以为你和烨王的诡计,当真天衣无缝吗!”他说着起身走向她,“若非本王刻意瞒住母后他与阮优依来往的事,母后早就暗中赐死阮优依了,哪轮得到你们顺着她掀起淮阳将军府的老底——”“庆王就没有想过当年皇后娘娘为何执意要将阮优依嫁到淮阳将军府吗?”柳芽轻巧的一句话阻去他继续向她走来的脚步,这时,侍卫前来禀报道:“公主,宫里来了内侍,嘉毅帝请您进宫。”柳芽蹙眉道,“知道所为何事吗?”侍卫瞥瞥一旁的庆王道,“似是范皇后的病情有变——”话音未落只觉周遭刮起一阵风,原来与柳芽还有些距离的庆王已一把抓住柳芽的手,拉着她就朝门外走去,“公主——”他连忙拦住庆王的去路。庆王抓住她手腕的劲儿特别大,她一再挣扎都没能挣脱出来,反而叫他故意似的越发用力钳制她,“我会进宫的,你快点儿放开我!”她不悦地瞪着面无表情的他,转脸吩咐茴香道,“告诉秋彤他们,莫担心我。”皇宫。柳芽踏进奢华的寝殿,便见御医们在嘉毅帝的龙威下跪了一地,床上的范皇后蜡黄着一张布满老态的脸庞,再也找不出一丝丝从前的精致。嘉毅帝一瞧得她,黑沉沉的神色一亮,“莫邪,你快来看看皇后她怎么了,为何吃了好些药,病还不见好,而且越发严重了!”完美演绎着担心妻子的夫君一角,与同来的庆王相视一眼作照面。柳芽走至床边把脉,也完美地演绎着不知内情的样子,蹙起的秀眉渐渐地拧紧,沉吟道:“我需为皇后娘娘的身子稍作检查才能确定诱因,麻烦陛下以及众位包括伺候的宫人们暂且退下。”嘉毅帝特别爽快地应了,一声令下,领着殿内所有人出去了。柳芽以手势唤出紧随的暗卫,确定没有人偷听后,才从怀中掏出银针扎向头上的大穴位,数秒后,本来奄奄(昏)一息(睡)的范皇后就清醒过来了,几个眨眼间,便不复初始的茫然了,而是冷然怨毒地看着面前好整以暇的她。她却丝毫不以为然地道,“皇后娘娘若想痛痛快快的‘病逝’,最好老实回答我的问题,我看过你的认罪书,里面并没有提到惠国公府,除了惠国公府,你还为庆王瞒下了谁?”不许胡来范皇后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话般嗤嗤地勾起唇角,“横竖都是死,本宫又有何惧!”柳芽淡然地拨下一根银针,瞬间范皇后痛苦地抽搐身子,冷汗直流地狰狞着扭曲的脸,瞪着布满红血丝的眼眸死死地盯着她,“便是要为庆王留下一条宽阔的后路,皇后娘娘才买凶杀了邱邦灭口么?”“什么邱呼邱邦!”范皇后只觉浑身的骨头痛得几乎窒息了,艰难地从紧咬的牙缝换着新鲜空气,“本本宫不知知道,你在在说什么!”“事到如今皇后娘娘何必否认呢?”“本宫不,不知道什么邱邦,你究竟究竟存的什么心,本宫已已是个将死之人了,你你你还想将一些莫须有的罪,罪名推推到本宫身上吗咳,陛下陛下他,他答应过本宫,会留庆王一条生路的,你们,你们呵呵别指望可以谋害作为嫡子的庆王,本宫不在了,他也还有还有太后撑着,晋王和宇文秋秋页想夺位,做梦吧——”范皇后切齿地恨声道。柳芽嘲弄地嗤道,“你以为庆王摊上你这样的母亲,他还有资格参与夺位之争吗?如今陛下将作为一国之母的你的脏事瞒下来,不过是为他掌控的朝廷着想而已,并非因为庆王也是他的儿子而手下留情,倘若有一天,庆王败于夺位之争,皇后娘娘认为太后能保得住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