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差忙不迭连滚带爬地走了。柳芽泰然自若地擦着小刀上的血迹,见紫衣男子毫无离意,问道:“你有什么事么。”“不过两天,你的靠山,杜世子便找到有力的证人证明你的清白,连那疑似行凶不知所踪的疯婆子刘莲也找到了。”紫衣男子别有深意道,“杜世子确实如传闻心细如尘,他还在张家封起来的枯井找到几具尸骨。”柳芽收起小刀的手一顿,就听他继续道,“我之前说过,六扇门有经验的捕快都出去办案了,既然你已洗脱嫌疑,那现在便随我去案发现场吧。”她看着他潇洒地往外走的背影,认命地披上外衣。银稍村张家。火光中,被凿开的枯井旁,摆放着一堆骨头。杜世子和几个惠国公府的侍卫站在不远处,现场已由六扇门的浅蓝衣捕快控制。瞧得她不再穿着囚服,杜世子彻底放下心来了,笑唤道:“小芽儿。”“世子哥哥,谢谢你费尽心力替我洗脱嫌疑。”柳芽感激道,余光瞥见一抹飘逸的紫色,不禁哼声道,“不像某些人,不负责任无所作为就算了,还只会借故要挟,卑鄙又无耻。”紫衣男子斜睨她,皮笑肉不笑道,“某些人可以更卑鄙更无耻,你想体验一下吗。”柳芽撇撇嘴,从袖中抽出一副特制的肠衣手套戴上,走至那堆白骨前蹲下,一点点一根根地将那堆白骨分别摆成人型,不需多时便整列出大小不一的三副尸骨。她细细检验后道,“是一男两女,男死者约莫三十到三十五岁,这个骨骼要大一些的女死者二十五到三十岁,而这个明显要小一些的女死者十到十五岁,瞧着已经死去三十年左右。”闻言,众人都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就是紫衣男子也忍不住为之侧目。杜世子道,“小芽儿,你,你只凭这些骨头便得知他们是男是女,死时大约多少岁么。”“男子与女子的骨骼数量及形状上面都会有些不同,幼儿与成人亦有区别。”柳芽道,“讲最简单的,男子左右肋骨各十二条,八条长,四条短,而女子各十四条,至于年龄,可根据整体的磨损来推测大概。”她在他们匪夷所思的目光中,指着男死者道,“他是头部受到重击而死,不过杀他之人,似乎很憎恨他,不停地砸打,造成头骨凹陷,年纪稍大的女死者没有明显的伤处,详细的还需要后续检验,而这个年少的女死者,乃中毒而亡。”在古代没有任何高科技仪器的帮助下,年代如此久远的尸骨,想要找到真凶简直如大海捞针,但她还是尽力道,“你们把井底的所有东西都捞上来,或许可以找到有用的物件,证明他们的身份。”浅蓝衣捕快们得到紫衣男子的颌首示意,连忙又去井底打捞。柳芽沉吟道,“我想再去当日我留宿的卧室里看看。”盼他不好那是一间再简陋不过的小卧室。柳芽仔细地回忆着当日原主在这里的情形。走到窗台边,果然看见左边的最角落,有一个曾放过迷烟而留下的小洞。柳芽道,“那晚,我闻到一股子檀香味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她转脸看向杜世子,“世子哥哥找到的人,如何证明我是清白的?”“他是负责这一带的夜香佬,他说他亲眼看见刘莲拿着刀将张家的人都砍死,因场面可怖,受了惊,回家便病倒了。”杜世子道,“但刘莲疯疯癫癫,语不成句,根本没法审问取证,且她是不久前,才来到银稍村的,无人知她家乡何处,来自何处。”柳芽总觉得这个看似已经可以结案的案子没那么简单,尤其明明是普通砍柴户的张家枯井内,竟挖出了三具埋了三十年的尸骨。“你在想什么?”忽听一把清凉的声音懒洋洋地在耳边响起。柳芽抬眸,就见本站在门边的紫衣男子,不知何时竟站到了她身边,“你认为呢?”“人证物证俱全。”紫衣男子高深莫测道,“可以结案。”柳芽瞪着他,她敢保证,眼前这个坑,她若跳了,日后便甭指望可以爬上来,可要她将充满疑问的案子置之不理,又非她作风。她转头,一脸期盼地望着杜世子道,“世子哥哥觉得呢?”杜世子实在左右为难,他不是没有发现案中还有疑点,但再探究下去,又怕牵扯到柳芽,只好忍痛忽视她的期盼,垂眸道,“人证物证俱全,的确可以结案。”柳芽脸上的期盼碎成了粉末,默然半响,烫手的疑问几乎要冲口而出时,上一世抱着验尸报告而死的画面,在脑海中横冲直撞,如刺梗在喉。须臾,她笑道,“我相信你们的判断是正确的。”紫衣男子睨着柳芽一步一步踏出小卧室的纤瘦身影,和杜世子追上去的身影至消失,眼底如水的光芒浮浮沉沉,明明暗暗。张家的案子一结,柳芽没了威胁,便不再回六扇门了。她任由杜世子将她送回吏部侍郎府。快到时,他道,“牵涉命案,身处过牢狱的事,我已替你瞒下,可莫说漏嘴了。”柳芽点点头,过了一会,杜世子又道,“张家的事,不要再想了,刚才抱歉,于公于私我都不希望你与六扇门继续牵扯下去。”“为何?”柳芽不解地眨眨眼。杜世子似叹非叹道,“你知道这个六扇门门主的另一个身份吗?”见她摇头,他道,“当今二皇子,宇文秋页,烨王。”“一直以来,六扇门都是专门收留各家各府公子哥儿的地方,或让他们领个虚衔,又或给他们当成最便利的垫脚石,水深又浑,两个月前,前任六扇门主在办案中逝世,陛下便把这个烂摊子交给烨王,新官上任三把火,烨王将门内的蛀虫都肃清了,得罪了满朝一半的官儿。”“如今盼着他不好的人,多如牛毛。”敌意明显吏部侍郎府就在柳芽的默然中到了。得到通知的吏部侍郎和侍郎夫人早已在门前等着,瞧得柳芽从马车上下来,侍郎夫人蒋氏连忙扑过去抓住她的手,满是哭腔地怪嗔道:“你这孩子怎的无端任性,一声不吭独自上京,可知路途遥远,危险重重,人心叵测,若然出事了,你爹娘他们得多难过!!”“姨父姨母,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柳芽乖巧地认错。她能看到他们眼底真心实意的记挂,虽是原主鬼迷心窍不管不顾任性而行,但现在她已经代替这个天真无邪的女孩活下去了,原主的家人,便也是她的家人了。听得这软糯糯的歉疚,蒋氏哪还舍得责备柳芽,摸着她瘦削的脸庞心疼不已,江侍郎安抚道,“没事便好。”蒋氏将柳芽安置在东厢的雪苑。这院子占地颇广,景致优美,装潢高雅,摆设奢华,熏香沁人。简单的叙旧后,蒋氏还把自己的大丫鬟珍珠,送给柳芽作贴身照顾。泡完香香甜甜的花瓣澡,柳芽迫不及待地钻进被窝,柔软安心的触感令她渐渐放松,想起刚穿越就坐牢的困境,不得不感叹自己穿个越都比别人倒霉。许是近日的奔波把这具虚弱的身体折腾到了,刚躺下没多久,柳芽就睡着了,所有萦绕在脑海挥之不去的纷纷杂杂,通通无法再滋扰她半点。翌日,柳芽睡到中午才起。她一边吃着蒋氏特意做的鲍鱼鸡丝燕窝粥,一边与蒋氏细叙旧话。这时,丫鬟通报杜世子来了。蒋氏含笑道,“快请。”杜世子几番客套礼数后道出来意,“桃花潭春意正浓,我带小芽儿到处走走。”蒋氏见外甥女满目期待,便应下来了,唤丫鬟拿来驱蚊虫的香囊,亲自给柳芽挂在腰间,一连叮嘱几句才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