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对方明显是有备而来,柳芽便只能照实道,“民女是吏部侍郎夫人的外甥女。”她话音刚落,嘉嘉公公猛地拍桌,冷声道,“江家好生厉害,竟教出一个如此厚颜无耻,拾遗不报,胆敢将本公主的东西,占为己有的外甥女!”阵阵毫不掩饰的诧异声和鄙夷声中,柳芽面不改色道,“民女没有。”“本公主刚刚已经给了你机会,让你将捡到的东西归还,且不作责怪,奈何你执迷不悟。”嘉嘉公主疾首蹙额道,“至此也顽固不化,一意孤行,便休怪本公主不留情面了——”她将凌厉的眼神递给丫鬟。丫鬟立即向柳芽走去。柳芽虽有警惕,想防她栽赃嫁祸,怎料与嘉嘉公主同行的两个侍卫,一把抓住她的肩膀,而丫鬟就在众目睽睽之下,用力地拽住她脖子上,以红绳编制,串着一颗黑色琉璃珠的项链!!她想反抗时,那按在她肩膀上的手,宛如烧红的铁钳,用力地揪住她的骨头,疼得她几乎失声喊出来,紧接着,扯了一下,扯不断项链的丫鬟,便故意使劲勒她的脖子,教红绳没入浅薄的皮肤,划出一条触目惊心的血痕!一旁的张莺莺早被这个阵仗吓得三魂不见七魄,张翊耿几番犹豫,最后还是跪了下来道:“公主,柳姑娘为人善良纯朴,实在不像是拾遗不报的人,许是当中有什么误会?”“你的意思是,本公主刻意刁难她么?”嘉嘉公主冷哼着从袖中掏出一条与柳芽那条项链如出一辙的手链,嫌恶道,“虽只是再寻常不过,丢了也不可惜的小饰品,但它是本公主母后所赠之物,岂能被些不知所谓的贼人大摇大摆地挂在颈脖上。”柳芽这才想起,这小玩意,是原主从自己断掉的项链里拆出来,编制成两条,一条自己戴,一条送给她爱郎的平安符,若她知道,昔日爱意,不但只是一场虚幻,如今还化成利刃,伤害着自己,会作何感想。她咬着牙,死死地忍住几次欲冲口而出的痛呼,抬手想要推开丫鬟,却被侍卫一脚踹向后膝盖,整个人重重地跪在了地上,骨头撞击石板发出清脆的声响!柳芽的瞳孔猛然扩张又遽然紧缩,冷汗密密麻麻地从苍白的皮肤渗出来,若非侍卫用力地抓住她的肩膀,她怕是已经无力地瘫倒在地上了,而那没有得到停止指令的丫鬟,一翻手,竟粗暴地将项链向上扯,叫裂开的皮肉,生生地剜了一片出来!!血迅速将大半件月白色的衣裳染成鲜红色,柳芽疼得几乎晕厥过去,却听一把清凉的声音如被拨动的山泉,悠悠道:“就算拾遗不报算作盗窃,又找到疑犯,也只是疑犯罢,公主尚未审问清楚,就先行如此酷刑,会不会太过残暴了,何况我六扇门的人犯了错,我自会管教,几时轮到旁人借意责打?”我想见他柳芽睁着迷蒙的眼眸,看着披着点点霞光,如从天而降的神祗般,朝她走来的宇文秋页,便听嘉嘉公主冷哼道:“证据当前,疑犯罪已成,本公主刚刚已给机会她悔改,是她自己怙恶不悛,既然她胆大泼天藐视皇威,将本公主的东西挂在颈脖招摇,便怪不得本公主稍作惩罚。”“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琉璃珠子,天下间有相同,何足为奇——”宇文秋页话音未落,柳芽虚弱地笑道,“不,这琉璃珠子在天下间,不可能会有相同!”“它是我八岁时,哥哥特意用从东楚经商后带回来的奇石,打造成的珠子,共八十八颗,每一颗珠子上面,都用特殊的工艺,刻着我的名字,寻常看不出来,可一旦碰到血迹,柳芽这两个字,就会清晰可见!”她拼尽全力推开怔愣的丫鬟,气喘吁吁间,那原被丫鬟死死抓住的黑色琉璃珠,沾染她脖子上的血迹后,竟慢慢地慢慢地显露出两个占据整个珠子的白色字体。张翊耿站得近,赫然看到珠子上的‘柳芽’二字!周遭一些眼力甚好的人,也渐渐看见了,惊疑不定的倒抽气声和复杂的目光起起落落。嘉嘉公主没想到这看起来甚是普通的破珠子,竟暗藏玄机,布满名贵胭脂的脸庞,被气得红艳艳后又黑紫紫的,看着柳芽的目光仿似要将她生吞了般,便听薄弱无力的声音,坚韧地一字一顿道:“既然这个链子是皇后娘娘给公主的,那劳烦公主拜托皇后娘娘转达给它的原主人,像他那样虚情假意的垃圾,我柳芽便是瞎了眼也看不上,更别说,我没有瞎了眼!”“癞蛤蟆就是癞蛤蟆,不论他飞上哪个枝头,都不会改变他是臭癞蛤蟆的事实,我可没有喜欢捡臭癞蛤蟆当宝贝的爱好,谁喜欢了,谁好好收着吧,没人会跟她抢!”嘉嘉公主黑紫紫的脸色瞬间变成比锅底灰还要暗沉十倍的颜色,紧握的拳头青筋暴起,心肝脾肺肾思考人生柳芽挥退丫鬟,宛如咸鱼般趴在床上思考人生。她从不是个软弱的人,也从不是个被别人欺负到头上还忍让的人,当年扔下中医的衣钵,任性地跑去战地当医生,她爸让她一辈子都不许踏进家门时,她十年都没有回过家,后来还是她妈和她爷爷将她绑回家的,不过她没有屈服在他们啰嗦的淫威之下,又跑去当了法医。一直以来,她想做的,都会铆足劲儿去做,欺负过她的人,从没有讨过好,就如她花了三年的时间,在战地中找到在婚礼上抛弃她的异国间谍渣男,然后亲手用他在上一刻指着她脑袋的ak47崩了他。原来看在原主的份上,她没打算与她的爱郎计较,可如今一笔又一笔的账,她无论如何都要与这个恶心又讨厌的渣男算得一清二楚。忽听杜忻辰的声音隔着门板轻轻地传进来,“小芽儿。”柳芽朝推门进来的杜忻辰笑道,“世子哥哥。”“对不起。”杜忻辰坐在床边看着她依旧毫无血色,还似又消瘦了一些的脸庞,内疚道:“若我当时没有离开——”“我很庆幸你当时离开了。”柳芽唇边的笑意浅淡得近乎不见,“世子哥哥请勿自责。”见他三番几次欲言又止,她虚弱道,“世子哥哥是想问,嘉嘉公主为何故意针对吗?”“你若不想提,亦可不说。”她以前从未进过京,他实在不知她们几时结下了如此深仇。柳芽道,“两年前,我在回家的路上遇到贼人打劫,被一书生所救,后与这个书生常有交往,误以为两生情愫,不料他只图我钱财,拿了三百两上京便不认人,考上探花成了驸马。”她说得言简意赅云淡风轻,他却听得胆战心惊细思极恐。柳芽知他已猜到原主偷偷上京到底为何,又继续道,“当初上京的理由,如今已不重要,我从未想过要纠缠,不过是年幼无知的懵懵懂懂,确认了被骗的事实,便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