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晚了呜呜呜
苦药
宫中的气氛低迷得可怕,谁也不敢去触了皇帝的霉头。但好在,皇帝自己大抵也是预料到了如今的这种情况,虽也是大为光火,却也不至于将滔天怒火发泄到寻常人身上。
可就是因为这种像是强忍着不肯发泄出来的样子,让宫中人更为胆战心惊。谁不知道皇帝手上沾着很多人的鲜血,甚至还有亲族的血……如今不过是皇帝自己在忍耐,若是等到哪一日忍不了了,宫中又会变成一副什么样子?
如果只是个狠辣暴戾的主子还好,起码能得知他到底什么时候会生气。
但换了沈度,如此阴晴不定,着实让人战战兢兢。
这样的人心惶惶自然也传到了交泰殿。
自从大元帅被处以极刑之后,连带着他从前的一些近友也没能躲过。像是吴琪一类的将领,因为当初确实有劝诱大元帅反抗的实证,不仅本人被皇帝处死,还连带着家人。不过,这朝堂之上本就是起起落落。起初这些人尚在外征战的时候,朝中还会有人觉得这是好事。可当他们越发名声大噪,不光是朝中的文臣,甚至就是一同征战的兄弟都会对某些军功甚高之人产生畏惧和防备之心。
文臣恐怕武将一力掌控朝局,而让自己少了出头之日。
没有得到高位的武将恐怕庄瑟这样的人一辈子成了他们头上的阻碍,只要有庄瑟在一天,他们就永远没有晋升的机会。
所以皇帝来了这么一手,也并非是直截了当的清算,而是找了个微妙的借口。由此一来,一方面让支持庄瑟的人不敢多言,另一方面还让嫉恨庄瑟的人心生喜意。仅仅一招,几乎解决了太多太多的事情,还能维持着一种诡谲的平衡。
难怪站在后世史学家的角度上看,会觉得厉帝当之无愧是玩弄皇权的高手。
可这一切,和我无关。
白邵雪将今日份的午膳用了,耳边传来顺和等人小声的嘀咕,正是说着近日宫中冷峻的气氛。这些侍者总归是不能猜到皇帝的心思,但白邵雪有了思路。他想着自己近些日子对着沈度的态度,应该就是让他恼怒的根源。但沈度没有对着众人大开杀戒,却也不是真的怜惜生命,而是因为他在乎自己的皇权是否稳固。
若当真对着所有人不分青红皂白的开杀戒,那也离着真正被推翻不远了。
想到这里,白邵雪不免评价。沈度这个人还当真复杂,他心中若是只想着那点子情爱、仇恨,恐怕也不能走到如今这一步。
他脑中的事情嘘嘘呼呼,一会儿思绪就又不知道飘到了什么地方。
正在这时,躲在屏风后小声嘀咕的三个小侍从动了动影子,派了个代表出来张望。这张望的,正是顺和。自打阿妹出宫之后,交泰殿里就被另遣了两个阉人来,让白邵雪成了更为主要被关注的对象。
探出头的顺和看见他已经把午膳用完,磨磨蹭蹭的走上前来,准备把这些用具一应收了。可他有些控制不住的畏惧。按理说,理应畏惧的人是皇帝,绝无可能是淳王殿下。遥想之前,阿妹离宫的时候,淳王那个时候情绪并不好,却还能出言安慰他。但是现在……顺和看着淳王,几乎看不到那种温和。明明他什么也没做,面上更是没有任何表情,但顺和看着就是害怕。
而更令顺和害怕的是,大元帅被凌迟处死,淳王好似就在观刑的时候流出过眼泪。后来回宫之后,直到现在,他都没有再展露过一次悲伤的模样。仿佛曾经流出过的眼泪都是假象,而他也根本没有那么在乎大元帅。
可这么想又不太对劲。毕竟淳王对上皇帝的时候,那种事事不回应,对任何都不在意的样子,显然是心中对皇帝不满到了极点。
顺和读书不多,完全不知“心死”是一种什么感觉。
白邵雪只需要简单看他一眼,就知道他如今在想些什么。虽然没有开口,白邵雪却在脑海中胡思乱想。什么对皇帝不满……皇帝对他而言有什么值得在意的地方吗?既然没有,为何要花神思去应对?
除了庄瑟,现在这里还有什么事情能让自己费神?
可庄瑟不在了,死了。
那就更无所谓了,不是吗?
顺和他们将残余全都收拾好后,打开了交泰殿的大门。白邵雪斜睨一眼过去,发现殿外的守卫更多了些。而那些守卫都极其紧绷,仅仅就是开个殿门如此短暂的空隙,都要盯着白邵雪,生怕他再做出些什么极端的事情来。
白邵雪将这些紧绷的目光全全看清楚。他明白这些人为什么会这样,毕竟自己实在是生无可恋,做出些极端寻死的事情来。不过到底是拗不过天下共主,自己又屈居人下,那些寻死的动作根本是雷声大雨点小,最后皆是不了了之……
做出那些动作之后,整个交泰殿中尖锐之物统统消失,但凡能想到的寻死之物也全都不见踪迹。可守卫们还是真怕坏事发生,所以才如此紧张。
白邵雪不着痕迹的微微摇头,只觉自己可笑至极。
不过这扇本应该即刻关闭的殿门,竟是在顺和他们出去之后仍是开启。白邵雪隐约从外面看到了一两个人影,为首的还是忠瑞。
忠瑞此人还当真是忠诚,从一开始走到自己身边,便是充当着沈度的眼睛。也正是因此,忠瑞如今在宫中的地位也是十分稳固。若说祥善是皇帝在前朝的话事人,那忠瑞便是帮着皇帝处理一些腌臜事物的尖刀。
白邵雪见他又来,倒是也没什么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