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你也觉得不可能对吧?&rdo;三婶的眼睛突然就亮了,&ldo;巧了,刚才我的第一反应也觉得不可能是,是那个。&rdo;没道理的直觉的不谋而合也被她当成了论据,当然,两个人&ldo;没道理&rdo;到一块儿去了,就自然有些道理,她一定是这么想的。&ldo;听我说三婶,&rdo;我用力地微笑了一下,&ldo;别慌,实在不行我们多找几家医院,多检查几次,然后我去拜托熟人帮着找个好大夫,江薏认得一些医院的人,陈嫣也可以帮着问问我们那届的同学里有谁在医院工作,我店里有个很熟的客人就是人民医院的医生,还留给过我他的名片呢,我会把能找的人都找一遍的,现在我们能做到的就只有这些了,是不是?&rdo;她点点头,&ldo;东霓,还有,明天作完检查,你陪我去庙里上炷香。听说检查完了还得等一两天才能出结果‐‐你说说看,这一两天,该怎么熬过去啊?万一结果是坏的,往下的日子,又该怎么熬过去啊?这个人真是不让人省心,二十几年了都是让我担惊受怕,&rdo;她骤然间愤怒了起来,&ldo;一定是一直就在跟我撒谎,他中午在公司里肯定没好好吃饭,而且是长年累月地不好好吃‐‐你说他怎么能这样,怎么这么不负责任呢,他以为糟蹋自己的身体是他一个人的事儿吗?男人为什么长到多大都是孩子,我,我和他离婚算了……&rdo;她突然间住了口,一言不发地望着我的脸。她知道自己说了过分的话,却不知怎么圆场。我也不知怎么圆场,只好静静地回望过去。其实我知道她不是真的想要离婚,她只是想要逃离这巨大的、活生生的恐惧。沉默了片刻,她的脸颊突然扭曲了,鼻头和眼皮在一秒钟之内变得通红,然后,眼泪汹涌而出,&ldo;东霓,&rdo;面部不能控制的震颤让她闭上了眼睛,&ldo;我害怕。&rdo;我转过身去关上门,然后紧紧地拥抱她。她颤抖成了一条泛着浪花的河流,后背上起伏的骨头颠簸着划着我的手心。我轻轻地把我自己的额头抵在她的额头上,她的眼泪也弄湿了我的脸。&ldo;三婶,&rdo;我轻轻地说,&ldo;我也怕。怕得不得了。&rdo;&ldo;不一样。&rdo;她短促的说话声冲破了重重叠叠的呜咽,听上去像是一声奇怪的喘息,&ldo;那是不一样的。&rdo;&ldo;可是你不会知道,你和三叔,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rdo;我轻轻地笑了,眼眶里一阵热浪,&ldo;其实是因为有你们俩,我才不害怕活在这世上。&rdo;&ldo;东霓‐‐&rdo;她一把把我搂在怀里,大哭,好像疑似胃癌的人是我。&ldo;三婶,好了,&rdo;我一边轻轻拍她的肩,一边从她怀里挣脱出来,&ldo;我们不要哭来哭去的,现在还没到哭的时候。来,你现在做饭好不好,转移一下注意力……弄个汤吧,三叔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好消化,也暖胃的东西,这个你擅长,打起精神来呀,三叔一会儿看到你眼睛红了,心里会不好受的。&rdo;&ldo;好。&rdo;她奋力地用手背抹自己的脸,似乎在用全身的力气,遏制&ldo;哭泣&rdo;这生猛的东西从自己的身体里跳脱出来。&ldo;我现在就去打电话。&rdo;说话间,听到门响,传来西决和南音说话的声音。&ldo;东霓。&rdo;三婶在&ldo;哗哗&rdo;的水龙头的声音里转过脸,&ldo;是我刚才叫西决去找南音回来的,不过我已经告诉了所有人,先别跟她说你三叔的事情,等有了结果,我们再告诉她。&rdo;&ldo;至于吗三婶……&rdo;我惊讶地深呼吸,&ldo;她都这么大了,又不是小时候。&rdo;&ldo;我怕她知道了以后哭哭啼啼的,我看了心里更乱,东霓,就这样说定了。&rdo;南音把背包胡乱甩在客厅的地板上,冲到洗手间去洗手,经过三叔三婶的卧室的时候她惊愕地说:&ldo;爸?你干吗躺着呀?感冒啦?&rdo;&ldo;没有,&rdo;我听到三叔在笑,&ldo;就是刚才看报纸,睡着了。&rdo;&ldo;爸,我今天买到了一张很好看的影碟,晚上吃完了饭我们一起看好不好,你、我,还有哥哥。&rdo;小叔在一旁说:&ldo;只要南音一回来,家里就这么热闹。&rdo;我在一旁不由自主地苦笑,原来成全一个简单的人,需要这么多人一起撒谎。西决给我递了个眼色,于是我跟着他走到了他的房间里,掩上了门。&ldo;明天我和三婶一起陪三叔到医院去。&rdo;他利落地打开了窗户,又点上了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