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云壶洲最主要的方法,是通过天命宗。天命宗是在大陆上生活的天镜族人开创的门派,同样也负责云壶与大陆之间人的进出。想要进入云壶洲的,都不是一般人。所以势必要付出一点儿代价。天命宗的总坛极其不起眼,就是一个破败的小木房子,坐落在郊外。但是,房子内,却另是一番景象。那里有传送阵,只要踏进那个阵法,就会感觉到一阵眩晕。等到眼前的景物渐渐凝定下来的时候,就会发现自己已经处在不同的地方。那里就是云壶洲的首府,九懿城。九懿城有一座云塔,高耸入云。会客厅就在云塔上。二神一圣和天镜族的大祭司会在那里汇集。但是,还没有上云塔,她就看到了渊。那时,她正和宁淳在九懿城的皇城内转悠。这时候正是春日,一树一树的繁花似锦,比天边的云霓还要绚烂。许多都是他们没有见过的,所以更显新奇。“看那花好漂亮!你站在这别动,我去折一枝来。”溟指着树梢上有一朵花开得正俏,不禁欣喜地对身旁的宁淳说。她一路小跑来到那一棵树跟前,踮起脚尖,伸手。却不想,她的手与另一只手相撞。“抱歉……”那人说,声音略有些熟悉,“阿溟?”溟抬起眼,看到了她那张曾经思之如狂的面容。刚想说什么,手却被渊一把拉住。“阿溟,我这些年……你知不知道……”渊想极力表达什么,但是似乎一下子找不到合适的词语,只能支支吾吾,语无伦次。溟一把甩开他的手:“干嘛?”语气凌厉,“医神大人有什么指教?”“阿溟,我……”渊有无数的相思,无处倾吐,便只能一把抱住溟,像小时候他经常做的那样,“说来话长。”溟一下子挣脱了渊的怀抱,:“堂堂医神,竟要非礼一个有夫之妇吗?”溟冷笑着,眉眼见尽是嘲讽的神色。渊讷讷地收回手,仔细打量着自己面前的人。记忆中的溟,有着爽朗而灿烂的笑靥,而面前的红衣美妇人,却带着一分溟所没有的冰冷。“有夫之妇?”渊的语气惊疑不定,她嫁人了?渊的心脏狠狠收缩了一下。这时候,宁淳缓缓地从花间走出来,搂住溟的腰,“是的,溟是我的妻子,还望阁下自重。”宁淳不确定眼前这个人是不是当年和溟你侬我侬的那个人,只是听到溟的那一声“医神”,才确认了他的身份。毕竟,记忆中的那个人,一袭青衣,不染凡尘,就像九天而来的谪仙。而眼前这个人,两鬓斑白,面容憔悴。也只有溟那样曾经爱他入骨的人才能认出来吧。渊黯然地走开。溟的内心某一块地方开始酸涩。那样孤寂寥落的背影,本来不该属于他的。但是那又能如何?爱情,真的会使人疯狂。尤其是被辜负的爱情。渊就这样做下了令他一生最后悔的决定。他杀了宁淳。回到大陆,那一日风高月黑。渊在夜色下给宁淳下了战书。宁淳是执剑之人,虽然在江湖上混久了,但是还是有一份那样光明磊落的气节在。而渊,如果要打,也只能用毒和暗器,江湖上一些人所看不起的手段。但是宁淳也极强,他不用剑,而是用一种他从来没有看到过的兵器。那兵器是一把大弯刀,上面闪烁着炎阳一般的光芒。最后,宁淳却死在了渊的一根毒针下。而渊也受到了极大的伤害。他原本以为自己和溟当中不会再有阻隔了,但是并不是这样。在宁淳的葬礼上,溟没有流泪。但是一个人,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会一个人坐在桌前,一杯接一杯地喝酒,然后默默地流泪,眼眶红肿的像桃子。当他有一日终于忍不住,现身在她面前的时候,她的冷笑就如同一把尖利的刀刃:“我知道是你。你记住了,杀夫之仇,不共戴天。”渊的心脏好像被冰封住。他原本以为世界上没有什么能动摇他和溟之间的爱情,但是现实如同一张薄薄的纸一样,那么不堪一击。她果然对他下了杀招。她同样没有用剑,而是用了两把银白色的弯刀,散发着月光一样的银辉。在那一刻,渊已经不想再闪躲了。他索性闭上眼睛,等待死亡的那一刻来临。既然此生不能和溟长相厮守,那一死有又何妨?反正承燮已经能继承他的衣钵。但是,死亡的那一刻并没有如期而至。“我不杀你。”溟突然说,收敛了自己凝聚的力量。“我看得出来,你活着比死了更痛苦。你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好,你让我活着,我就活着。渊果然没有再次出现在溟的眼前。但是从此以后,溟的性情大变。她不再是那个热情爽朗的阿溟了。她变得喜怒无常,脸上也会出现阴柔的假笑。变得杀人不眨眼,就像一朵嗜血的玫瑰。女剑神溟,终于变成了那个能止小儿啼的女魔头。☆、被禁锢的情人7就在这时,一个消息传到了她耳中。南武林盟入仕途的次子周顺泰,近来得到了一本武功秘籍,名叫《阴阳境》。阴阳境?阴阳境?记忆尘封的一角终于打开。溟虽然性情大变,但是身为剑神,她依旧是重诺的。她曾经发过的誓,就一定会做到。她给周顺泰修书一封,让他快叫出那本《阴阳境》,莫要让她动手。“哦?他有几个胆子,竟敢拒绝?”信使送来周顺泰的回信,胆战心惊地跪在地上。溟看着周顺泰的回书,是斩钉截铁的拒绝:“大陆上人人敬仰的剑神阁下,何时变成了这等巧取豪夺之辈,还以我全家性命威胁?”她笑得灿烂,却不复少女年华时的温暖单纯,只让人感觉到脊背发寒。她身体中某些嗜血的东西,竟悄然活动开来了。“他可真有风骨,可惜,我会说到做到。”她不能控制。但是她的这种行为终于引起了武林的众怒。剑神门规:为天下苍生拔剑。而她在丧夫之后变得狠毒决绝,完全违背了剑神的初衷。但是在偌大的大陆上,竟无一人能找到溟的踪迹。这个女魔头,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溟此刻正在寻找周顺泰的下落,她摸着自己易容过后的脸,喃喃自语:“宁淳死后,能识我者,不过阿秀一个。”她终于追查到了周顺泰的下落。自然地,无论是剑神之剑,或者是月魂引,周顺泰都是敌不过的。他死在溟的飞刀之下,《阴阳境》亦被她夺走,带在她的儿子,宁易轩身边。与此同时,温菊秀在火焰中,露出了最后的微笑。她笑得那样淡定,那样优雅,那样平和,好像身体上灼烧的痛苦从来没有存在过。天边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落下,溟终究是晚了一步。“阿秀!”她凄厉地长啸。然而在她面前的,只是一具焦黑的尸体。她再也不能忍受了,终于崩溃。那是一场历史上都少有的群攻。溟站在人群的中心,背后死死护着温菊秀的尸体,月魂引上下翻飞,收割无数生命。那一夜究竟死了多少人……仿佛只有后世的“血洗帝都日”可以相比。血肉飞溅如雨。她难敌众人合力,终万箭穿心而死。人们所留存在记忆里的,无非是她生前的残暴无道,和惨烈的死亡。但是没人知道她死前的那段日子过得多么痛苦。她一下子想到宁淳,一下子想到渊,有的时候莫名其妙地在脑海里盘旋着。儿时和渊那种两小无猜,单纯的爱,宁淳递过来两个还热乎的馒头,宁淳死的时候,刻骨铭心的悲伤,渊的背影,那样寂寥……她脑海中的记忆折磨着她,让她不堪其扰。渊救了宁易轩。但是他对《阴阳境》的事情,却一无所知。他行走于尘世,孤寂落寞。“终究……是我蹉跎了她……是我亏欠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