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娘被箍住上半身不能动弹,下半身却还是如鱼得水的自由自在,被窝底下伸一伸腿,轻轻踹了一脚乔老爹,低嗔道:“嫌我吵,你睡书房去啊,我又没拦着你。”
乔老爹再镇压住乔娘作乱的下半身,低声笑叹道:“我们都已经老啦,这日子过一天,就少一天,你还要动不动就撵我去睡书房呀。”
乔娘伏在乔老爹怀中,红着脸轻轻啐了他一小口,低声骂道:“谁让你那些年可劲折腾我来着……”
乔老爹嘿嘿一声低笑,顺便啃了两口乔娘的脸蛋:“谁让你那样好看,我一直特别喜欢。”
乔娘心头吃了蜜似的甘甜,嗔喜道:“你个老头子,又不正经。”
嬉笑一番,乔老爹也不困了,黑夜中揽着乔娘道:“你既睡不着,那我陪你说会话。”
乔娘笑了一笑,柔声道:“行啦,我在床上躺了这些天,除了睡觉还是睡觉,你明日还要上朝,赶紧歇了吧。”
乔老爹把玩着乔娘的手,放到嘴边亲了一亲,低声笑道:“若是哄不睡你,我也只得再折腾折腾你,总会有办法让你睡着的,反正,陈文敬也说你病好的差不多了……”
陈文敬医术甚精,对于乔娘的浅眠之症,却也只能做到治标不治本,乔老爹暗骂陈文敬是庸医之时,却也独辟蹊径想出一法,每逢乔娘夜深难眠之时,便贡献出己身,将乔娘生生累到睡着,回回让乔娘哭不得也笑不得,如今再听到这些浑话,不由伸手捏一把乔爹的老腰,红着脸儿轻骂道:“得了吧你,你若再闪了腰,难道我要给你的一堆儿孙们解释,说你晚上起夜,没留神又摔了一跤么……”
乔爹低低哼了一哼,试图捡起落地的面子:“不过就那一次而已……”
乔娘也轻轻哼了一哼,将乔爹半拾起的面子又踩了一踩:“一次还嫌不够么,都这么大年纪了,你以为自己还是小伙子么……”
乔爹的语气很不忿,已将手抻到乔娘的寝衣中,开始摸来摸去:“阿瑜,你是嫌我老了么?”
乔娘被挠得“哎哟”了一声,忙道:“不老,你不老,都大半夜了,快别闹腾啦。”静了一静后,突然有些忧心得问道:“致远,你说皇上……会永远待咱们嫣儿好么?”
乔爹没有吭声,只余呼吸声绵长有力。
乔娘依着乔爹的肩头,轻声道:“你我只得这一个女儿,从小当成宝贝似的疼着,我自盼望她能嫁个如意郎君,一辈子平安喜乐……若她嫁的只是富贵人家,将来若真是受了气,咱们还能帮帮她……”
微微含了泪意,再道:“可她要嫁的是皇家,万一皇上哪天要是厌烦了嫣儿,咱们也鞭长莫及,更何况,嫣儿一旦入了宫,不知要多久才能见上一面,她身子又不好,我心里总是害怕的很……”
乔爹轻拍一拍乔娘的后背,低声安慰道:“咱们拿嫣儿当宝贝似的宠着,皇上又何尝不是视她如宝?先皇还在世时,闲话中与我提过,说泽儿那傻小子,看上你家宝贝丫头啦,说什么非她不娶,硬要求娶她做王妃……你看,这都过了这么些年,皇上还不是待她事事上心,变着法的逗她开心,可花费了不少心思……”
再轻轻一叹道:“嫣儿只要生了病,皇上哪次不离宫来家里瞧她,他疼她不会比咱们少,阿瑜,你就放心吧,再说,宫里还有玉婷照应着,不会有事的。”
乔娘略有泣意,道:“我也知道皇上待嫣儿好,可我总觉着,嫣儿还是不开心……致远,嫣儿自小吃了那么多苦,我只想她这一辈子,都平平安安高高兴兴的……”
乔爹静了一静,最后道:“阿瑜,嫣儿是个好孩子,如果有选择,我也不愿让她去后宫那是非之地,当年,我不乐意玉婷入宫,难道会将自己的亲女儿主动送那里去么,乔家的富贵从不需要靠女人来挣取……自来,君为臣纲,玉婷虽是我妹妹,如今却已是一朝太后,怀泽虽是我外甥,却更是一朝天子,有些事,我实在无可奈何……好在,玉婷一向视嫣儿如女,皇上也待嫣儿爱护有加,日后必不会委屈嫣儿的……至于嫣儿,皇上伴着她一起长大,自幼青梅竹马,情分深厚,她也并非对皇上没有一点男女真情,兴许还是没扭过那道弯罢了,等日子一长,他们有了孩子的羁绊,一切都会好的……阿瑜,初儿和湛儿都大了,也能独当一面了,为了玉婷母子和乔家,我费心劳累了半辈子,除了你刚嫁我的那几年,我一直都没有再能好好陪着你……待再过个两三年,我便抽身离朝,好好陪你和娘几年,这些年辛苦你啦……快睡吧,别再多想了,你若一直这么病着,一堆孩子都要跟着担心,你那宝贝兄弟也又该来找我聊天了,说我没照顾好你……”
夜更深,天地依旧寂寂。
正月过完,已到二月初一。
每逢初一,只要天气尚佳,乔家女眷都会前往京郊的寒山寺进香,这明寅四年的头一回,乔娘身体刚恢复些起色,还需静卧养病,乔大嫂虽出了月子,可新生的乔云楠实在太小,乔二嫂兴许也操劳过度,鼻子也囔囔的塞了音,乔二婶烦恼的不想出门,连带着也拘了烦恼的来源乔姝然一道在家,乔云哲也再不得肆意玩耍,开始在家里学启蒙之书,乔庭然再次夜不归宿,几乎要住到大将军府里去给人当上门女婿,掰扯来掰扯去,唯有乔嫣然最精神致致,迎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坐上前往寒山寺的马车。
暖和的车厢里,只有竹雨和竹云陪在两侧,乔嫣然披一件银白似雪的羽缎斗篷,毛色格外水光滑亮,蓬蓬松松的堆在颈间,浅浅的呼吸之间,风毛簌簌舞舞而动,露出的裙摆是明紫的烟霞之色,其上缀有晶石细碎,更衬华贵璀璨,绣鞋精美,依旧镶嵌两粒夺目的明珠,发髻两侧各簪一对紫玉玲珑钗,钗头垂下细细密密的珠珞,有碎音玲玲,清澈入耳,耳垂两粒紫玉明珠,随着马车的前行,一下一下摩疵在衣襟上。
这本是个很平凡的一天,如果非要说道说道,今日有什么不平凡之处,那也不过是离乔嫣然踏入皇宫的时间,越来越近而已,大多人或许都会这么想。
甚至连乔嫣然也是这般想的。
被一箭穿心的前一刻,乔嫣然正漫步走在千层青石阶上,石阶两侧的枫树,再无深秋时节的锦绣嫣红,树梢上甚至连一片叶子也没有,只有光秃秃的树枝伸展着,乔嫣然收回仰望的目光,迈着姗姗莲步,一层一层行在石阶,流光溢彩的裙摆,似柔波一般轻轻荡漾,耳边有寒山寺的钟声,悠远绵长的荡着,可静神凝思的檀香之味,飘飘又袅袅的徘徊在鼻尖。
一切都是神圣庄严且安详的。
二月的头一天,是个无比晴朗的天气,天空澄澈的好似一汪碧玉,连阳光都是银白色的灼眼,映照着乔嫣然胜雪的肌肤,凝水的眼眸,有着光彩照人的绝世容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