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非花草木,孰能真无情,骆承志也不知是因尴尬,还是为着羞恼,反正,冷着寒意透骨的冰脸,当先大步迈开,飞一般的拔腿走人,乔庭然眼眸放光,绿烁烁的如同一只恶狼,狂笑之间犹如流星箭矢一般,赶追上骆承志的步伐:“哈哈,骆承志,你也有这么一天,你这算不算是落荒而逃……”
眨眼之间,一黑一白两道人影,已经迅捷消失在眼帘,乔嫣然正自掩唇而笑,忽听一个乳母急声道:“哎呀,坏啦,小公子……”
乔嫣然不由扶额:乔云哲被骆承志那般正大光明的抱走,这么些个人,竟然没一个人想起来阻拦,果然,乔庭然出现在哪里,哪里就能变得一江春水绿波乱么……
时光忽转,骄阳已落暮。
乔云哲回来时的模样,像是一只初次离巢飞翔的乳燕,极为欢快雀跃,乐滋滋地扑入到乔娘腿边,大声笑闹:“祖母,骑大马好好玩啊。”
乔娘揉捏着孙子粉粉红晕的脸颊,笑着叹气:“你呀,长大了约摸也得让你爹娘,好生头疼。”
乔云哲正自兴奋,乔娘的话左耳进右耳出,压根没在他小脑袋瓜里盘旋片刻,胖乎乎的小手拉扯着乔娘,鼓起肉嘟嘟润泽泽的小嘴巴,欢呼道:“祖母,走,快跟我去看小兔子。”
也不忘对着乔嫣然灿烂一笑,喜气洋洋道:“小姑姑,骆叔叔给我捉了一只小兔子,可好看啦。”
正说着话,乔爹忽从外头迈进门来,一脸疲累倦乏神色,望见小孙子正活泼可爱的蹦跶着,不由含笑问道:“小哲,什么事又这么高兴啊。”
乔云哲年纪尚小,不会多做深思细想,两瓣小嘴唇儿一开一合之际,已吧嗒吧嗒的将乔庭然卖了个精光,兴冲冲道:“祖父,三叔带了我去骑大马,他的黑旋风跑的好快好快呀,骆叔叔的白旋风追了好久,都没赶上我们……”
说着说着,乔云哲的声音却渐低渐弱,因为,他看见祖父又开始瞪眼珠子了,聪明如他,已知祖父生气啦,识时务再如他,小小的身子立即贴紧乔娘,也不再嚷嚷着找兔子,只声音可怜兮兮的唤道:“祖母,我想娘和小妹妹啦。”
乔嫣然暗笑,乔大嫂已连生三子,这一胎可劲盼着生个女儿,是以,乔云哲已先入为主的认为,自己很快就会有小妹妹,乔嫣然起身下地,将黑了脸的乔爹扶坐安好,亲自端递茶水给他,温温而笑,道:“爹,您累了吧,先喝口茶,就等您回来用晚饭啦。”
乔爹垂眉饮茶之际,乔嫣然吩咐乔云哲的两个乳母,道:“将小公子送回去。”
两名乳母刚刚领命,乔庭然已然大步踏入厅内,一身轻薄白衫飘逸如雪,眉目间尽是明朗的英气勃勃,手里提溜着一方小小铁笼,笼里锁着一只小兔子,毛色雪白水亮,果然好看。
乔庭然今日的心情极好,展眉含笑之间,先问候了乔爹和乔娘,然后咧嘴笑唤乔云哲,说道:“小哲,三叔已将兔子装好,你带回去玩吧。”
此时的乔云哲,已安静的被一名乳娘抱起,闻言,眨巴着大眼睛,甜甜一笑,道:“谢谢三叔,刘妈妈,你快给我提着。”另一名刘姓乳娘上前接走笼子,随后,躬身告退离去。
乔爹放下手中茶盏,不悦的凝眉斥责乔庭然,道:“庭儿,你自己胡闹便罢,小哲还那么小,你骑马又那么野,你就不怕摔了他?”
乔庭然此刻心境颇佳,闻得老爹训话,十分罕见的没有顶嘴,只口气十分自信的答道:“爹,我骑马已十年,从未摔下过马,您放心,自当不会摔了小哲哲。”
从未摔下过马?乔嫣然似笑非笑的望他,悠然问道:“是么,三哥?”
见妹妹笑的古怪,乔庭然当即恍神,忆起自己在大门口那趴地一摔,恼意浮上心头之时,已然跨步上前,伸手呵她痒痒,顷刻之间,乔嫣然笑趴到乔爹身上。
他兄妹二人自小感情很好,第三子离家许久,如今归来,兄妹仍如早时一般关系亲密,乔娘心中大慰之余,不由露出宠溺的笑意,说道:“别闹啦,吃饭。”
灯火通明下,一桌菜肴,色香味齐全。
如同脱缰野马一般的儿子,今日终于出现在正院用饭,乔娘自然而然想到他的人生大事儿,于是侧过头来,问端坐身边用饭的小闺女,道:“嫣儿,你还没给娘说,你三哥到底中意什么样的姑娘?”
对面的乔庭然抬起头,脸色极无辜的看了一看乔娘,再对乔嫣然笑得一派山明水秀,故作惊诧的挑了挑眉,道:“嫣然,原来你还没给娘说么?快说给娘听,让娘好好帮三哥,挑一个中意的姑娘。”
这个话题搁到以往,乔庭然纵然不怒言相回,也会将脸拉得比丝瓜还长,今日,乔庭然如此不恼不躁的配合,一时之间,不止乔娘神情呆了一呆,连乔爹也停筷侧目,挂上一脸狐疑之色。
被三双各有涵义的眼睛盯着,乔嫣然放下筷子,脸色极淡定的开口,道:“娘,我三哥略提了几点……容貌一定要比我俊,家世一定要比咱家优,不能比他精通文墨,个头要不高不矮,性子要不冷不柔,身段要不胖不瘦……”
乔庭然腹内已然笑裂,脸上却极是正经,拍案响应道:“嫣然说的一字不差,娘,我就喜欢这样的姑娘,您只要能挑到,我这次一定听您的话,老实成家,绝不会再逃婚。”
言罢,乔嫣然埋头用饭,乔庭然也埋头用饭,只剩了乔爹和乔娘,面面相觑之中,这要求听着倒也中规中矩,怎么就是感觉这么怪咧。
晚饭毕,乔嫣然依偎在乔娘身侧,笑盈盈的开口道:“娘,最近天气都这么好,明日我想和三哥去看外祖父。”
乔娘还未应答,早换了家常便服的乔爹,已十分爽快的应下,道:“去吧,将那几株老参带着,告诉他老人家,爹若得了空闲,会和你娘过去瞧他。”
自家老爷既已同意,乔娘自不会阻拦,只和蔼着神色,语气柔婉的嘱咐道:“嫣儿,现在白天日盛,午后一过半,天就开始凉啦,那你明日早些回来,可别沾了寒气。”
嘱咐完小女儿,乔娘不忘再谆谆叮咛小儿子,乔娘的那一番话,乔庭然从小到大,也不记得听过多少遍,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归根究底,若用六个字概括,那便是“不要惹是生非”。
乔庭然当下端穆着脸儿,肃然起誓,道:“娘,我跟您发誓,若我明日生了是非,就罚我娶不到媳妇儿!”这誓言发得忒气人,恼的乔娘,揪起他的耳朵,就是一通数落。
又说了一会子话,因秋夜露浓霜重,乔娘便让小闺女早些回院内休息,离开暖和的屋子之前,乔娘将乔嫣然从头到脚,裹密的严严实实,基本只留了鼻孔出气,引得乔庭然嗤笑不已。
收拾妥当,正要出门之际,有下人来秉,说乔二老爷来寻老爷,身为乔爹的兄弟,乔二老爷面容不似乔爹那般英越,相貌更偏儒雅一些,乔嫣然对这个二叔,不喜也不厌,因而逢面之时,只客客气气唤一声二叔,并无再多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