晃了晃手里的梨核,道:“在我眼里,还是这小香梨,更有滋有味些。”浓眉微挑,笑着道:“好妹妹,再给哥哥削个梨。”
水果和美人相比,乔庭然对水果另眼相看,对美人却视若无物,实在是首屈一指的人葩,虽说屁股挨了打,已订下的亲事仍在,乔庭然伤愈之时,婚期也基本将近,乔娘与二位嫂嫂已基本张罗好娶亲事宜,乔庭然被严令困在房内,不得踏出房门半步,憋的简直快生出蘑菇。
某一日,又逢乔嫣然独身探他,乔庭然一阵挤眉弄眼,说道:“好妹子,你可来了,帮三哥一个小忙,好不好?”
乔嫣然望向乔庭然,挑眉道:“偷偷放你出去?”
乔庭然伸手捏她的脸,笑的格外深远,道:“你个小鬼灵精。”忽而话语一转:“哥哥我有手有脚,想要出去简直是易如反掌,只是需要向你借点东西而已。”
乔嫣然似笑非笑,又道:“银子?”
“真是我的好妹妹,一点即通。”乔庭然长身玉立,双手叉着腰,冲着屋顶长叹一声,很是无奈:“你也知道,我手头一向紧张,要不然,早就开溜大吉了,哥哥身手虽然不错,不过去盗自家的金库,实非君子所为,也太跌面子,只好求妹妹你先资助些个。”
话刚说完,眼前已出现一叠银票,一袋碎银。
乔庭然瞪了瞪眼,继而哈哈一笑,道:“还是好妹妹你最深得我心,知道我想要什么,想做什么。”
当晚,乔庭然留下一封书信,而后不知所踪。
得知乔庭然人去楼空,乔爹又是大怒,派人追寻三天,无果,乔庭然已如鸿雁高飞,无迹可寻,新郎已飞走,亲事只能作罢,作为补偿,一品诰命夫人的乔娘,亲自替陈家小姐另保了一桩好媒,此事方歇,只是已闹的满城风雨,人尽皆知。
乔庭然虽离家出走,却常有书信寄回,报平安以安亲心,不是来自天南,就是来自海北,每封信尾都不忘特意提到,祝爹爹身体康健,万事顺心遂意,而每次读完信,乔爹都会咬牙切齿的骂道:“这个不孝子,有种就别再回来。”
一晃近三年,当年的陈家小姐,已成了亲生了娃,日子过的和美且如意,而背负逃婚之名的乔三郎,也如倦鸟归巢般,终于还了家。
乔家兄妹并肩离去已走远,躲在拐角落偷听的刘全禄,才光明正大的走到路上,赶回御书房向皇上交差,顺便摇头晃脑的叹了叹气:皇上只要不痛快,他这做奴才的自然也痛快不了,都说这帝王无情,依他看,分明是道是无情却深情,只是这深情,只给了一人而已。
御书房——
桌案的奏折堆积如山,素来勤勉的明寅帝盛怀泽,埋首其中,一丝不苟的处理国事,刘全禄轻步走近跟前,唤了声:“皇上。”
盛怀泽笔走如流,并不停歇,只淡声道:“说罢。”
刘全禄小心看了眼皇帝的脸色,谨慎汇报道:“乔小姐见到了乔三公子,很是高兴呢,已经去太后宫中问安。”
盛怀泽停下笔尖,沉思片刻,突然很疑惑的问道:“刘全禄,你说,朕待嫣然好不好?”
皇上果然还在钻牛角尖,刘全禄不由心头一个哆嗦,赔起笑脸,道:“皇上待乔小姐万般疼爱,在奴才眼里,说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也不为过。”
盛怀泽好似精心裁剪的双眉微蹙,低声自问自答了一句:“是么?”又继续问道:“那你说,为何她不像从前那般亲近朕了?是不是她心里不喜欢朕了?”
这牛角尖钻的太深刻了,刘全禄已冒出一脑门冷汗,密密麻麻的贴在额前:“奴才觉着,乔小姐对皇上很是上心,昨个奴才拿回的那碟桂花糕,就是乔小姐亲手所做,还有昨个午前,奴才遇到了乔小姐,她就站在月华门那张望御书房,乔小姐说怕打扰了皇上,便没让老奴通报。”
刘全禄一番举例般的说辞,令盛怀泽稍定下心来,只是忽然又问道:“朕昨晚……惹她哭了,你说她会不会怨朕?”
此刻的刘全禄也很想哭,皇帝的感情世界,哪是他一个太监敢胡言乱语的,不过皇帝问话,需得有问必答,不然一个欺君之罪扣脑袋上,他就是想哭也再掉不出泪了,斟酌着回答:“奴才认为,应该不会……”
盛怀泽的问题一个连着一个,却一个胜似一个刁钻:“朕昨天并非有意,实在是情难自禁,才会……你说,朕如何弥补她比较好?”
他是一个太监,连什么叫情难自禁,都没机会体味过,怎么给皇上出主意,刘全禄终于跪地请罪:“皇上恕罪,奴才实在不知……”
“你起来吧。”盛怀泽随口让刘全禄起身,却还是没放过他的耳朵:“朕真的喜欢她,喜欢她到舍不得她受半丝委屈,可朕自己却让她哭了……”
皇帝低声自责的话语,如数落在刘全禄耳内,弓着腰的刘全禄不知怎的,竟觉着这一国至尊,有些凄凉的可怜……
康和宫内,乔庭然一手撩起衣摆,双腿弯膝跪地,规规矩矩的行起大礼,叩拜端坐高位的当朝太后——乔玉婷,声音尽是豁远明朗的爽利。
“乔庭然参见太后,恭祝太后金安。”
太后放眼望着下方的乔庭然,见他除了肤色黑了些外,四肢健全行动如常,眉目间颇显飞扬精神,愣是一派朝气蓬勃欣欣向荣的舒爽,于是,不免他起身,声音也清淡无比,意有所指道:“哀家倒是安的很,只可惜,乔家被你折腾到家宅难安。”
乔庭然微抬着头,脸上不见半点畏惧之色,反而微微一笑,乖乖的认起错来,道:“太后教训的是,当年庭然冲动气躁,行事鲁莽,连累乔家清誉,徒惹爹娘生气,现已后悔之极,所以,特意回来请罪。”
太后轻婉转调“噢”了一声,脸上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置疑问道:“特意回来请罪?怎么哀家听说,你是被骆将军五花大绑,亲自从将军府押回乔府的呢?”
乔庭然登时颓丧了脸,纠起的五官堪比枝藤上的苦瓜皮,连声音也在一瞬之间,都弥散出了苦滋滋的意味儿:“太后,您都知道啦。”
太后冷哼一声,道:“有什么事儿,是哀家不知道的,你两年多未归家,回了京城后,就一直躲在将军府里,你在外面吃了什么胆儿,竟敢拿假话来糊弄哀家?”
乔庭然深深一叩首,道:“请太后息怒,庭然并未说谎,句句都是肺腑之言,流外多日,庭然其实心内早已悔过,两年多未归家,是因为,庭然不敢回来……”
太后端过手边的缀花茶盏,低眉揭开茶盖儿,一下一下撇着茶叶,道:“你为何不敢回来?”
乔庭然似心有余悸,低声缓缓道:“昔年板子加身,惨痛经历犹深刻身心,庭然怕爹爹他拿家法,再狠狠罚我……”
太后有些无语的默了一下,丢回茶盖儿,发出清脆的碰瓷声,接着道:“那你为什么又回来了?回来之后为何躲在将军府里,却不回乔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