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了。”周季冬说。北缘跟在他身后。无风,雪静悄悄地落下,是雪花而非雪粒,如棉似絮。周季冬有几分欣喜,伸出手让雪落在他掌心。雪洒在他肩头,挂在他眉梢,飘到他深黑的头发上,记在北缘心里。他在北缘眼里的俊俏无法用言语来表述。北缘想,她在周季冬心里留下的痕迹也许正如这场雪,稍作停留又消失殆尽。但她希望这场雪能遍布山的每个角落,当他再次来到这儿的时候,能想起这雪,想起那个伴他一路走来的人。如果他能记得今日,即便此刻分别也再无遗憾。“周季冬,你要记得给我打电话呀。就算只是像昨天那样也没关系的,我又不会笑你。”北缘说。“……那种事不会再有下次。”周季冬想起昨晚的事儿就发窘。真可爱。北缘伸手捏捏他的脸。指尖的触碰,周季冬脸淡淡的红。北缘心跳快起来,悄悄地拍了他的侧脸。分别周季冬家离西坡近,北缘执意要先送他再回家。路上,思绪绕回到昨夜。北缘迟疑了一下试探地问:“能告诉我昨晚上为什么哭吗?”周季冬摇头。“好吧,”北缘温柔地笑道:“什么时候你想开了再说吧。”她没有追问,周季冬心里松了口气。他没想过要把家里的事告诉北缘,甚至,他怕北缘知道。怕她会用怜悯之类的目光看着自己——怜悯在某种意义上是侮辱。而且他暂时不愿去回想,那毕竟不是什么愉快的值得怀念的经历。北缘没有进小区,她饿了,两人在门口道别。上楼时,周季冬在楼梯间遇到提着行李的爸爸。“这就要走了,不是待一个星期吗?”他问。“是啊,突然说是有工作上的事,必须赶回去。”爸爸答。来不及吃一口汤圆,他帮着父母拎行李送他们到火车站。有周季冬的帮忙他们提前到了,时间充裕。在车上安置好行李,爸爸送他下车。爸爸:“你以后真的不跟我们一起住吗?我们住的地方宽敞,你不用担心挤,哪儿附近也有很不错的大学,上学方便。”父亲的话令人神往。与家人同吃同住朝夕相处曾经是周季冬最大的愿望。不过,今非昔比。“不用。大学,我想去北方。”拒绝的话再次说出口,他没有昨天那么难过。“这样啊……”爸爸没有劝阻。两天的相处他能感觉到儿子对他和妻女的疏离。儿子识事太早了,太懂事,超过其他的同龄人。他已经没有权力对他的决定指手画脚,因为他今日的样子,正是他和妻子一手造就。“缺钱了知会一声,别委屈自己。”这是他唯一能为儿子做的事了。列车开动,“哐镗哐镗”的响声渐行渐远,消失在听觉范围内。他心里揪疼的那一块儿,渐渐地松开了。至于为什么会这样,也许是因为西坡的雪景太美了吧。他笑了,心里有点甜。美好的假期总是来去匆匆。新学期第一堂课,老师免不了长篇大论一番:“同学们,新的一学期开始了,这意味着什么呢?意味着你们离高考越来越近了。你们当中有一部分人已经成年了,也是能自立的年纪了,我不想多说废话,有些话我已经强调过无数遍……”“结果还是说了一堆废话啊…”赵小双低声无奈地说。“……总之,假期已经结束,大家都把心收回来,不要再懒懒散散。好了,我们开始上课。”高二下学期,假期比以往更短,课程比以往更紧凑。老师赶进度,越快结课复习的时间越多。能学进去的学生几乎都没有空闲时间。周季冬尤甚。他没有给北缘讲题的时间了。北缘也自觉地不再问他,转而去问老师。人一忙,时间过得特别快。每天早晨出门的时候天还没亮,晚上放学天已黑透,脑中除了课本上的东西,余下的便是这两个情景。几个月的时间若白驹过隙。五月。收拾好行李,周季冬准备去市里参加集训。出乎意料的,他不是一个人。赵小双同他一个学校。赵小双没吃晚饭,蹦上车找到座位先吃上泡面。碗已见底,迟迟不见周季冬。他又蹦出去,周季冬还没过安检,站在门口四处张望。赵小双:“愣着干啥?车快开了。”“……嗯。”踟蹰片刻,他迈开腿朝里走,走两步又停下来回头看了一眼。这才过了安检。北缘没有来送他。车上她给他发了消息“路上小心,祝你艺考顺利。”平日怎么不见她说这样官方的话。消息接收时间18:02,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正好是列车发车的时间。她是记得自己几时要走的,他跟她提过。有这发消息的空闲却不来送他么,今天又没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