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岁的小姑娘,考虑事情永远不是那么周到。她当时去找许叶纯属偶然,因为不想回家,因为不想看见她那泼辣的舅母上门要房产证,自己一向敬爱的舅舅太懦弱,根本无能为力,纪光不想看他左右为难,所以干脆称自己父亲那边人接她走了。拙劣的借口根本经不住时间的考验啊,可是纪光当时根本考虑不到这些,她心心念念想着的是以后不能在舒大就读,那样真的成了师生其实并不好,她想去更好的学校,学历高以后回来舒大工作会容易的多。她所有天真的谋划都被她找上门的舅舅舅母给打乱,尤其她发现许叶那么生气的时候,纪光是真的慌了。映着玄关不那么明亮的灯光,她看见许叶脸上那一道红痕,止不住上前想要仔细看看,可是她的许老师根本不想让她碰到她。纪光看着许叶后退一步,那无声的拒绝和防备对她来说简直就是冰冷的审判。她的心仿佛在火焰上炙烤,坠入后悔的深渊。她知道许叶是怎样的人,许老师对人温和,对己严苛,可是原则性极强,不会在这种说假话的事情上让步。纪光是真的难过,怪自己鬼迷心窍,怪自己思虑不周,怪自己那一刻是真的觉得自己没亲人了。纪光后来情绪接近于崩溃,这一年温柔美好的时光像是一场梦,是镜中花,也是水中月,可是无论她怎么眷恋,都不能挽回了。等舅舅他们走了,她坐在沙发上,低着头,反复酝酿了好多次好多次,可是一抬起头来看见许叶冷冰冰的眉目,她就退缩了。确实,纪光是个缺爱的孩子,对感情有多深的重视,就有多害怕受到伤害,她怕把话说开了,会听到许叶说出我讨厌你这种话,那个时候她就没办法再欺骗自己说,没事的,一切都会过去的。后来,她先转身走了,在感情里纪光实在很懦弱,不敢做被扔下的那个。那一天她一夜没睡,出门前犹豫了好久,可还是没有舍得把钥匙放回去。她在小区花坛边坐了好久,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去,后来给舅舅打了个电话,约他出来见一面。纪光终于下定决心要走,才站起来就看见许叶匆匆忙忙出来了,她告诉自己别哭啊纪光,可是眼泪还是止不住的往下掉。她远远的跟在后面,看着许叶打车出去看,去了她家,去了舒大,去了车站。人潮拥挤里纪光看着许叶四处寻找,又给舅舅打了个电话,然后转身走了,没有回头。暑假的时候纪光暂时去了一个亲戚家,住到8月底,孤身一人拿着一张鲜艳的录取通知书,去了南方,去了她心心念念的大学,是许叶曾经读过的大学。好多次她走在盛夏的艳阳里,想念着自己心上的人。好多次晚上她一个人在塑胶跑道上跑了无数圈,想象着许叶在下一个终点等她,说她很想念她。走了很远的路,许叶是她心上明灯,照耀着纪光,总有一天她会走回去的吧。可是怎么看着那人影越来越虚幻,越来越那么不真实了呢?伸出手去,握住的都是虚空!纪光一慌,急的从睡梦中惊醒了,原来是梦……她伸手一捞,没捞着人,坐起来一摸身旁稍微有些冰冷。纪光披上羽绒服出去看,看见书房的灯还是亮着的,这工作狂的习惯是改不掉了。她有点无奈,去倒了一杯热牛奶,进了书房递给许叶:“刚才是谁求我说不能再继续了,说真的有点累了,现在怎么还回书房工作了?”许叶正接过纪光递的牛奶,喝了一口,险些喷出来,这荤素不忌的,每次还一本正经的说这种话,好像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她看了看手上的实验报告:“没办法,刚才被手机振动吵醒了,学生给我发开题报告发的晚了,写的又有问题,我肯定要给他们改的,要不然后天这样去开题岂不是就等着被毙。”纪光不满的嘟囔一句:“这群小兔崽子,自己拖延还来连累你,你看看这什么点了,大半夜的,这要是你正在进行某项床上运动怎么办,难不成你要抛下我去帮他们改报告?”许叶:“……”真是够了,年纪不大的女孩子骂别人兔崽子也就算了,后面那句话真的是……许叶还是怎么都没办法理解她为什么三句话不离开那啥……纪光嘴上说的凶巴巴的,可是还是去拿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过来,让许叶发了文件过来帮她一起修改文本。她们到西南也有两三个月了,许叶能力强,到哪里都是领域的佼佼者,在新学校里过得很好。纪光倒是没急着找工作,毕竟她夫人会挣,根本不急在这一时半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