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要人命的主子自顾自地解了身上厚实的狐裘,仰面躺在软榻上,纾开扣着脖颈额两枚盘扣,方叹上一口气。景离思作为一个尽职尽责的禁卫长,早随众侍卫外巡监察了。所以……厉骁与夜澜同处一室……厉骁心下已经回忆起,上一次夜澜醉了时……好像吻了他。那,这一回……夜澜将鸦青长丝缠在自己指尖,面上还是醺色,此刻困劲上来,眼神也迷糊了,眯着眼看来许久,才认清杵在她面前的是镇安王厉骁。“傻站着干什么?”“臣有一事……“他斟酌开口。“孤醉了从不谈正事,“她闭上眼睛,“就像刚刚在宴上,裴寂华那狐狸分明想趁着孤醉了在北郡之地上松个口,挖了坑等孤跳,孤会听吗?滚他犊子!换了黄袍当上皇帝讲起话来这么一套一套的,真以为孤稀罕着当年一堆破事呢?““陛下与齐君的……破事?““嗨,孤当年瞎了眼,看错人,不过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她大度地摆摆手。“瞎了眼?看错人?“夜澜听他语调不对劲,睁开一只眼看他,他面色颇为奇诡,周身气场也万分不对劲,夜澜攀着他的衣襟撑着起来,同他四目相对,惑道;”你怎么了?““陛下,臣醋了。““醋谁了?“”齐君。“夜澜面色颇为扭曲:“你也看上齐后了?“厉骁觉得这话非常不对劲,一时也说不出是哪不对劲,一时气血冲头:“是陛下!臣醋陛下了!“夜澜环住他的脖子,再靠他近一点,鼻尖对鼻尖,双眸多了几分神采:“情这东西,我尝过,就那样,孤为君,汝为臣,君臣自有君臣的纲纪法度,所以,算了吧。“☆、夜澜轻飘飘地讲完便潇洒地,不带丝毫留念地翻身下榻回室安眠去了,独留厉骁一人保持着刚才姿势僵在那,厉骁曾听完夜澜对景离思的拒绝,十分温和,然在自己身上,就如此简单粗暴。他扶着自己的衣襟,上面还余着她攀扶而上留的体温:“阿澜啊……“这几日同齐朝议战后章程敲定了七七八八,夜澜也不是个贪得无厌的,只收回北郡,此次攻破的齐朝城镇关卡悉数叫他们赎买回去,又做主双方互开市贸,让边民关系和缓下来……谈的颇为融洽。剩下的事便由不得她这个君主操心了,该吃吃该睡睡,将连着征战的疲惫养了养。锦雀已在夜澜行宫外徘徊好些时辰了,夏朝的禁卫队克忠值守,楞是一点缝都寻不出,摸了摸怀中皇后娘娘所赐的珠玉,咬了咬牙等着,好不容易里面出来一个人,忙赶过去,待走进一看,脸都白了,抓着袖角局促得行了一礼。“……景公子。“锦雀自幼随侍洛蕴柔,自是知晓这燕衡的主子。景离思余光瞟了她一眼,依稀觉得有些面熟,细忆一番,这个婢子好像是洛蕴柔身边的,曾经还笑过小初说她是“野种“。更是连个眼神都不肯施舍,迈着长腿就要走。锦雀舌根发苦,若是寻常侍卫,多耗些金银求个门路也好,可是景大人……燕衡派分分钟赚的赚的金子能够砸死她了,但娘娘那边……她头皮麻了麻,提着裙裾往前赶:“大人留步。“跑上前再拜了拜,伸出手中的字条,恳求道:”我家娘娘有些书信要交给夏君陛下,还请大人……“他看都不看:‘宫事多规诫,即便你家娘娘不知羞耻,吾朝陛下还是要脸的。“锦雀面上青白交加,再求着:“敢问大人,夏君陛下可在?““吾朝陛下无上尊贵,于一深宫妇人,有何好攀附的?“他讥讽道,疾步便走,锦雀追不上,硬着头皮往回挪。事实上,夜澜从政事之所回来时,被齐后娘娘洛蕴柔堵住了。洛蕴柔明显精心修饰过,一身水碧织锦斗篷,叠翠碧玉长簪缠花双色,言行间垂云鬓上芙蓉华胜滴珠簌簌有声,一双星眸水色盈盈,如隔秋波。夜澜环顾四周,竟无一人,可见是给她清过场了。洛蕴柔咬了咬唇,往前轻移莲步:“离初……“夜澜往后挪了挪,将两人的距离保持在光明正大清清白白的两臂之长,这个位置很有学问,若是滑个跤也倒不到她身上来,想轻声低语说些体己话……对不起,孤听不清。夜澜客气冰冷的语调充盈着公式化的残酷:“齐后怕是认错人了。”她颤着唇看着夜澜,泪水夺眶而出:“你怨我……对不对?我知晓你怨我,可是,我确实……确实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孤不像听。”她哽咽着自说自,又怕夜澜跑了堵住她的去路:“你可知晓,我父亲原想让我嫡姐嫁于齐宫,奈何我与寂华情根深种,主母在北郡攻破之前将我丢下,若是身在夏朝,乱臣叛贼家眷,我真是没活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