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蕴柔神色更加凄惶:“不,不会的!陛下定是来了……本宫是他的妻子,他不会……不会舍弃本宫的……”身子却撑不住跌在地上,绾发的乌木簪子摔在地上,极沉闷的一声,长发散下,曾如墨似漆的乌发已经渗出丝丝银光,她惊觉,自己已经不再是最好的年华了。她……最好的年华,是怎么样的呢。十七岁,换上一身碎花翠纱露水白的长裙,冲头上比了一对碧玉七宝簪子玲珑叮当,同手腕上一对白玉镶珊瑚的镯子配得很好,更显得女儿娇容羞怯,心下叹着景家家大业大,一个野小子出手也如此阔绰,脚步却是不停,去瞧瞧嫡夫人给她嫡姐相看的夫君。早从主房打听过了,公子姓裴,北齐皇室的裴,如此显赫的身家,景离思那个野种如何比得过,若是裴公子,她的锦绣前程……若是景离思,景家家业,若是景大公子容不下,他又能分的上几厘?怕是立刻打发出去要饭了。这般想着,脚步更快,裙裾上前几日景离思新送的宝石榴花镂空雕琢的玉佩叮当作响,煞是好听。随意捏了一个见姐姐的借口,她便娉娉婷婷地走了进去。她就这样见到了裴寂华,差点成为了她姐夫的男人。同景离初一样,从骨子里透出一股她难以用言语表明的雍容气度,典雅身姿,举手抬足都是上位者该有的孤傲和泰然,极迷人。一身玉色映暗金竹叶纹路长衣衬得他无比清俊,一双深邃眼瞳看过来,眼角渐生笑意,声音温和。“这位便是洛家的小姐吧?”在外称呼洛家小姐,必是她嫡姐,而二小姐才是她,她强压下心头不甘,屈膝行礼:“小女洛氏蕴柔,给裴公子请安。”一切都是这般顺理成章,她不仅成了王妃娘娘,还成了皇后,齐朝的一国之母。陛下……不会弃她不顾的。锦雀,靠着墙角,看着洛蕴柔神色已经有些癫狂,心下泛苦,环顾一圈萧瑟的庭院,难以想象这里前些日子还奴仆成群,花团锦簇。若是陛下心疼娘娘怎会不管不顾至这般境地,自娘娘嫁至齐国来,陛下虽待娘娘如珠似玉,华服金玉如流水一般赐下来,凤仪殿却不管宫务,一例皆由太后娘娘定夺,宫中娘娘若与长公主殿下起了争执,陛下从未管过一回,娘娘也从未从长殿下处讨过一回便宜,若陛下真是心疼娘娘……她已经不敢再想,只是颤着身子环抱紧自己。延鹤宫,太后居所。垂珠帘帐低垂着散出熠熠柔光,朱紫色团花暗纹的大袖中伸出一双保养得当的手,捡着金丝楠木棋盘上的墨玉子:“这几步你让得太过刻意了,好歹叫哀家赢得舒坦些。”裴寂华顺着说:“不让棋又怕母后气着,让了棋又怕母后念叨,真是让儿子难做了。”这般说着,从夔虬整雕竹根的茶盘里为太后复斟了一盏茶。太后尽了兴,便差良玉把棋盘收了,问道:“凤仪殿,你打算如何处置。”裴寂华敛了笑:‘好端端的提这个做什么,自然是该如何就如何。“太后默了片刻:“洛氏毕竟是皇后。“裴寂华:“可是洛氏当不得一个好皇后。“太后:“当初我便说要迎娶洛家嫡女……“裴寂华:”洛家嫡女母族是齐朝世代簪缨权族,若是她,被众兄弟忌惮不提,日后清算洛家也有诸多不妥。若是次女,洛家和外族自然有嫌隙,今日整肃朝野,方便收拾。““你一直……““洛氏很好,皇后的尊荣将她养得日益愚笨和狂妄,这个皇后之位,她果真坐不太久,借着她的势,洛氏一族也被养的格外……好收拾。刑部已经定了卷宗,废后夺爵也就这几天的事。“太后靠背讥笑:“话讲的好听,说是陛下受了大委屈不得已为之,你可真是什么好处都占全了。”裴寂华掸了掸襟口的团龙纹饰:“说到底,也是吾皇室仁至义尽,而洛家不知好歹,罔负圣恩罢了。”太后差良玉扶她起来:“你确实担得起你父皇的龙祚,罢了,朝堂要换代了,哀家也管不得你宫闱之事,你且记住你父皇留下的话,励精图治,兴国安邦。”他挺直脊背应道:“儿臣遵旨。”圣旨下的很快,那昔日叱咤风云的洛家如失了根的大树,轰然倒塌,废后的动作也极迅速,只是洛氏非迁至永巷,而是移至司寂庵。良玉看着灰沉沉的天空,想着,这般令下,怕是宫中要迎新后了,所以才会给这位旧皇后如此不体面的结局,好给新主子一个安心,也叫新主子有个忌惮,谨言慎行循规蹈矩。司寂庵是关押罪妇的祠堂,凡进去了,只求着自己死得快些好解脱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