薰风徐徐,一辆颇为气派的马车驶进了凤来镇。车帘高高地卷起,一个锦衣的公子一手支着下巴,另一手百无聊赖地摇着扇子,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荆大人,入镇了。”驾车的灰衣小厮低声提醒了一句。
“叫公子,别露馅了。”锦衣公子漫不经心地说着,掀起眼皮四下里看了看,入目所见,行人如织,车水马龙,竟是一副不下于京城的热闹景象,不由得啧啧称奇,“好个热闹繁华的凤来镇。”
“事出反常必有妖。”灰衣小厮板着脸道。
“妖什么妖,凤来镇临海,朝廷在这里设了市舶司,看到前面那位夫人手上的扇子没有,那样一把扇子在京城得卖上十余两。”
灰衣小厮闻言看了一眼前面那位夫人手上的扇子,看样式和扇面上的图案应当是舶来品。
“啊,好饿,阿勺我们寻个地方歇脚吃饭吧。”锦衣公子兴致勃勃地四下打量着,“不过我们这人生地不熟的,还是问一问当地人最为妥当。”说到此处,他忽然伸出脑袋,笑眯眯地扬声道:“诶~前面那位美丽的姑娘,敢问你们镇上最好吃的酒楼是哪家啊?”
被唤作“阿勺”的灰衣小厮脑门上蹦出了一根青筋,总觉得这厮会被人当登徒子当场打死。
这一声喊出之后,街上好多自觉是“美丽的姑娘”的姑娘们都回过头来,待看清马车上那位锦衣公子的容貌之后,一个个粉面含羞却是谁也不曾开口,面面相觑间,不远处一个穿着湖绿色轻纱上襦搭着藕粉色薄裙的姑娘“噗嗤”一下笑了出来,也扬声回道:“这个容易,公子只认准钱家酒楼定是不会错的!”
这姑娘一笑,当真如夏花一般绚烂美好,竟是他平生仅见的美人,看呆了这位自诩见过世面的公子……且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仿佛在哪见过这位姑娘似的,因此他不自觉半个身子都探出了车外,“敢问这位姑娘钱家酒楼怎么走啊?”
那姑娘笑盈盈地正欲张嘴,站在一旁的丫鬟不着痕迹地拉了拉她的衣袖,她一下子掩了唇不语,连姿势都似乎变成格外端庄起来。
那丫鬟轻咳一声,替自家小姐回道:“好说,这位公子,您沿着这条街一直往前走,很快便到了。”说完,也不待他回话,便福了福身,兀自搀着自家小姐走了。
锦衣公子看着那姑娘的背影笑开了颜,“有意思,有意思,阿勺,这凤来镇真是极有意思啊。”
灰衣小厮翻了个白眼。
“不过那位姑娘真是好生面善啊,我总觉得仿佛应该在哪里见过似的。”锦衣公子又感叹道。
灰衣小厮又翻了个白眼。
锦衣公子却一脸认真地思索着,仿佛当真在思索在哪里见过那位姑娘似的,思索着思索着,他忽而用手中的折扇一敲脑袋,惊呼一声,“哎呀!”
“怎么了大人?”灰衣小厮一下子勒紧了马缰,回头有些紧张地看向那锦衣公子。
“你这呆子,叫公子。”锦衣公子反手便是一扇子敲在了灰衣小厮的脑袋上。
灰衣小厮抱着脑袋敢怒不敢言。
“愣着作甚,赶紧走啊,这一路风尘仆仆的可累坏我了,我要给自己接个风,就去那钱家酒楼好好大吃一顿吧!”
灰衣小厮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位脸皮堪比城墙的大爷,这一路行来这位爷是公子,他是小厮,驾车的是他,喂马的是他,人前还得伺候着这位爷,所以他到底哪里累了?又哪来的脸喊累?
不对……这不是重点,差点被他带歪了。
灰衣小厮甩甩脑袋,没好气地道:“你刚刚一惊一乍的哎呀什么?”
“哎呀?”锦衣公子眨眨眼睛,“哦……我忽然想起来忘记问刚刚那位姑娘的芳名了。”
灰衣小厮一下子木了脸,还问芳名?怕不是讨打,这不是登徒子谁还是登徒子?
“刚刚那位姑娘啊,那是钱家的大小姐。”正这时,旁边冷不丁有人插话,插话的是个摆摊卖扇子的老大爷,他笑出了一脸褶子,“人少则慕父母,知好色则慕少艾,再正常不过了,不过……这位钱小姐可是有主了。”
“哦?那位钱小姐已经许了人家了?”锦衣公子扭头同那老大爷搭话,颇有些可惜的样子。
“那倒未曾。”
“那怎么说她有主了?”锦衣公子越发的好奇了。
卖扇子的老大爷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
锦衣公子眨巴了一下眼睛,从马车上跳了起来,蹲到了老大爷的摊子旁,“你这扇面颇为别致啊,哦……还提了字,好字好字,这字很有功底嘛。”
老大爷一下子乐了,“这扇面是犬子画的,字也是他提的。”
“读书人啊,在下生平最是佩服读书人了。”锦衣公子点点头,“难怪老爷子这出口引经据典的,原来家里有读书人啊。”
“那可不,是个秀才呢。”
“失敬失敬,秀才公提的字,那在下得买两把。”锦衣公子低头状似认真地挑了两把扇子。
老大爷越发高兴了,他左右看看,然后凑近了锦衣公子压低了声音道:“钱小姐是县太爷家的大公子看中的人,公子莫要招惹。”
锦衣公子适时地露出了略微吃惊的表情,“多谢老丈提醒。”
老大爷见他受教,满意地点点头,“我观公子也是个富贵出身,只不过你一个外乡人,就算是强龙也难压那地头蛇,还是莫要招惹为妙。”说着,又低低地叹了口气,“说起来那钱家大小姐也是个可怜的。”
“那钱小姐看着家中颇为富裕,又生得貌美,还得了县太爷家公子的青眼,为何可怜?”锦衣公子眨眨眼睛,一脸不解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