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阿姨也意识到了当下的气氛,于是假装轻松道:“没事,阿姨理解,他这是任务,是值得骄傲的事,我不拖他后腿。”我突然希望孙阿姨不要这么明事理,要是能拖住他不走,拖……一下也未尝不可。“就是非洲……”孙阿姨又继续说道,“偏偏是去非洲。吃苦受罪这些我都不担心的,男孩子出去累点苦点,条件差点都没什么。可他去的那片地方,我听说是在战乱区,经常有枪战。这关系生命安全的事情……他……哎……我也不能说什么……可……”孙阿姨这几句半截话,听得我心里酸酸的。我还没来得及想说些什么来安慰,门厅传来了钥匙扭动的声音——谷雨回来了。他面容有些疲惫,手里还拎着一袋装在牛皮纸袋的文件。也许我来他家做客这事实在是太罕见,所以他并没有往客厅看,只是按照惯例换鞋脱外套。“谷雨,白羽来了。”孙阿姨提醒道。他这才扭过头,一脸诧异地望向我。这才多少日子没见,他眼睛下面凭空多了一圈黑,看起来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你过来陪白羽聊天,我去下楼买菜,白羽,今儿别走了,跟家吃。老是谷雨去你妈那里蹭饭,今天也让你尝尝阿姨的手艺。”我顺着孙阿姨给的台阶点头。孙阿姨出门后,屋子里就剩下了我们俩。“你这还没去非洲,就开始从外表上往非洲人民靠拢了?”毕竟那些你怎么瘦了,你怎么憔悴了,这种话,我不太说得出口。谷雨轻笑了一下,坐到了旁边的沙发上:“你怎么来了?”“来拜年。”我指着地上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的点心盒,底气十足的说。谷雨听罢一头黑线:“那几盒是前两天我刚给干妈送过去的……”“哦……”我不太精心的骗局自然也不太容易糊弄住他。“来找我?”他继续问道。我扣着指甲摆弄了半天,最后不甘愿地说了实话:“嗯。”他的表情比刚才放松了些,语气也如同平日里那般:“你不想让我去啊?”“你非得去啊?”“也不是非得。”他话说一半,故意不讲完。“我不是不想让你去,但是你看我妈和孙阿姨都这么大岁数了,她们不直说,怕影响你嘛,其实她们俩都有点接受不了,所以我就代表她们问一问,要是能不去,自然最好了。”我左右找着借口解释。“我知道。”他又低下了头,我依稀能感觉出他的愧疚。“既然不是非得,那要不你就别去了。”我顺杆接着说道,“你去那个地方太乱了,我去网上查了查,还有枪战啊武装割据之类的事情,太危险了也。”“你也不想让我去?”他抬起头看我,凑近了看,他除了那圈黑眼圈,眼里还浮着血丝,本来黑白分明的眼睛,因为这一条条的红纹显得着实吓人。“我当然不想你去送死了!”我理所当然地说。“干妈让你过来的?”他又问。“不是……她没……”我答,“哎呀,你能不能不去啊?”谷雨疲惫的脸上突然扯出了一丝笑,他突然把手伸过来,揉了揉我的头发。“我必须得去。”他借着手在我头上的姿势,上半身倚了过来:“你等我回来吗?”那声音温柔得像是陌生人。我的心因为他这句话像是一个掉进了王水的铁块,冒着泡地化开。“我是说,等我回来你再结婚,别趁我不在就稀里糊涂嫁了,我可不会补份子钱的。”他下一句话将我打回了现实。我只顾着脑补自己希望他话语中的引申含义,都忘了他已经有了见过父母的女朋友。但我仍然有些克制不住自己的内心,明知道他不是那个意思,却还是故意回答:“我等着,我等着你回来。”饭后,谷雨问我想不想吃冰棍儿,我们俩便用此当了借口在楼下逛了逛,他虽然不说,但我也有种预感,这应该是他走之前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我还有很多的问题想问,还有很多的故事想讲,但是却不知道先说哪个才算是不浪费时间。因为不想说些没用的,结果半天却一句也没说出来。谷雨还是在旁边不停交待,照顾好自己,照顾好父母,有空的话常去他家看看,要是太麻烦不去也行。如果他那边通讯不好,帮他替父母宽宽心,这种离别前交代的细节他似乎在心里打好了草稿,说得滴水不漏,面面俱到。他说得差不多了,见我还是没开口的意思,便提议道:“走吗?外面冷,回家吧?”“等一会儿……”我急忙制止他,但下一句该说什么,我仍然没有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