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许是因为猛地换了个环境,起初一两天只是觉得鼻子堵塞,脑袋有些昏昏沉沉,再之后夜里竟发起了烧,连带着无法深度呼吸。去医院检查医生说可能是因为细菌引起的呼吸道感染,算不上太严重,但随歌还是被留在了医院,住了两天院。凌岚知道她住院后当下火急火燎地赶来,一见面顾不上抱头续旧,知道她没什么大问题后,竟是急头白脸地训斥上了随歌。整个病房里都充斥着这祖宗的声音,听起来颇有负气急又恨铁不成钢的架势。随歌半倚靠在病床头,伸着手要拉着她,细声笑着调侃。“好了一姐,你要是再说下去兴许我一会儿还真就直接喘不上气了。“凌岚半说不说的话被卡在嘴边,看了一眼随歌有些发白的脸色,到底是停了下来,指着她“威胁”:“别再给我有下次了。”随歌诚恳地接连点头应好。其实说来两人真挺怪但又挺正常,当初凌岚因为喝酒急性胃出血那副模样,随歌也是像现在这样想骂又心疼。现在自己成了这个样子,倒是变成凌岚在那着急上火了,到底是“风水轮流转”。随歌指了指病床旁边的凳子示意凌岚拉过来坐上,凌岚没给好脸色地瞥了一眼,嘴上不留情面地呛声:“我没瞎,看见了。”动作间却实诚地搬过了凳子坐了上去。随歌瞧着没说话,眉心间带上些浅淡的笑意。病房里有三个床铺,随歌在最里面靠近窗户的一个,其他两个病床空着,说是一整个病房,其实也就凌岚和随歌两个人,凌岚不说话,气氛便安静了下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还是什么,从苍峋山回来后,凌岚实打实地觉得随歌好像情绪高了不少,仿佛前段时间有关于覃朝的事情没发生又或者是依然已经忘了的样子。这样的感觉被吊着,她总怕发生些什么,毕竟她足够了解随歌,随歌倒也不可能真的会去忘了覃朝。随歌显然没察觉凌岚的想法,拿过床头桌子上洗过的水果递给她,嘴里推让着。凌岚心不在焉地伸手去拿,眼里带着沉色,终究是没忍住轻声试探道:“鸽子,你去苍峋山有遇到什么有意义的事吗?”随歌顿了顿,眼里浮上一片喜悦,像是遥想般脸上挂着笑弯唇开口轻声道。“苍峋山吗?那里挺好的。”随歌说着在苍峋山遇到了一切她认为美好的事情,包括热心的司机、那对儿相伴多年的老夫妻和碰上的那个有意思给她印象深刻的花店老板娘,却唯独没有说出在央勒寺见到的那条红丝带。凌岚看着面前人格外认真释然的侧脸,一时间竟有些捉摸不透了。她好像能感觉到随歌的好心情,却又总觉得那是错觉。在随歌说完那里的见闻后,凌岚被那样自然畅快的眸子盯着有些微微出神,在蓦然寂静的几秒后,她突然问了句:“那覃朝呢,你找到他了吗?”这话像是玻璃瓶子掉落在地上,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后,炸开一地的残碎。凌岚哪能不知道随歌当初要去苍峋山的想法是因为什么,说到底不过是不甘心和不相信。随歌是固执,这点没错,四年前离开的那件事她都能不声不响地坚定,眼下覃朝这样的事情发生后,随歌又哪里会能释怀。周遭平静的环境中,凌岚听着各种各样的细碎的声音,卫生间的流水声,安全出口指示灯亮起来的滴滴声,在一切终然的声响中,她听见了面前人极地的回应声。随歌睫毛微颤,低敛的眼神中看不出特别的情绪,语气极其淡然地回了句:“我没见到阿朝。”凌岚竟在那一瞬间有些后悔自己这么莽撞,问出了这样的话。打从得知覃朝的消息后,凌岚说实话也不愿意去相信,只是她终究是作为两人之外的外人,理性的情绪占着上风,那样的事实她纵使不相信也没理由去说服自己。“鸽子,你别……”无济于事的安慰是没用,可却又是总能被人们拿来挂在嘴边的话,凌岚刚想张口说些什么,便和面前人的视线撞了个正着,话也被收了回去。随歌眼间带着波动,语气有力地问凌岚:“一姐,你相信阿朝没事吗?”在这句话被收进凌岚的耳朵里时,她没忍住心下一抽,随歌想要的回答她明知道,可却有些说不出口。随歌也没非要等着凌岚的回答,在她犹豫着的时候便又自问自答地说着:“一姐,阿朝他真的还在。”那条红丝带足够证明,她的阿朝还在,一直都在。凌岚看着随歌,眼眶间有些酸胀,心下苦涩得厉害,想直接地戳破随歌的幻想企图让她去相信现实,可又觉得那样的话是过于残忍了,凌岚磕磕绊绊隐晦地提了一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