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随歌未曾这样觉得,她在等,在等一个最好的时候,她和覃朝再遇的时候。酷暑的空气晒得店铺的门楞都是烫手的,随歌敛着许久没穿起来的薄料旗袍坐在淳黄的木质椅子上,安抚着脚边趴着的软软。软软过了那段快速发育的时段,眼下已经妥妥成了成年金毛犬的体态,性子被随歌养得乖巧温顺。软软尤其讨厌热天,一到气温高的时候总是控制不住的仿佛到了急躁期,即使这样也从来不做出过分的事情,只会吐着舌头趴在地上缓解。随歌摸着它脑袋上细软的毛发,偶尔温声轻抚上几句,软软倒也很受这一套,乖乖的也不动弹着闹。门边挂着的小风铃在安静的环境中响了起来,软软先是猛地使力抬起了脑袋,随歌其后也看向了门口。走进来的是一对年轻的情侣,男生身形高大,牵着身旁脸色白皙的女孩的手,两人一同视线投向了随歌。男生笑着问她:“您好这里可以纹身吗?”随歌刚抬眼的一瞬间觉得那男生的面色隐约带着些熟悉,等站起身走近听见那男生开口才恍然地想起了那熟悉的感觉到底是从哪来的。是当初还没有和覃朝重逢的时候走进她店里的那个“客人”。和当初一样,那时候随歌也是这样熟悉的错觉,那时候男生问的是:“您好,这里可以洗纹身吗?”随歌下意识地将那段记忆再次拉了出来,看着面前人,笑着回应道:“可以。”她之所以能在这么多的客人之中还能对这个男生记得清楚,随歌想大概是因为那时候他洗掉的纹身是纹在皮肤薄质的手指上。在不多言语中,回忆交汇,那个男生似乎也还记得当初来她店里洗纹身的事情,自是也还记得和老板娘那会儿的交谈。唯一不同的是,这个时候,男生的身边多了个陪伴着的人。随歌邀请两人坐着,没多想便问男生:“想要纹什么样的图案?”男生没来得及回答,身旁一直没说话的女孩开了口,眼神认真地看着随歌回答:“纹个他的名字就好,我纹。”随歌一时间有些诧异,微微怔神,似乎没想到是这个女孩要纹身。女孩的语气透着坚定和自然,在男生不舍的眼神中毅然坚持,仿佛觉得这件事好像理所应当。面前两人的眼神交流中,随歌显然能看出男生的心疼和无奈,隐约中夹杂着身为男人不太好说出口的情意。随歌大概觉得自己或许可以理解这样的情意,不过是心疼女朋友去遭受这个罪,却又隐隐觉得为之感动和发誓以后好好走下去的坚定信念。也是在那么一会儿,随歌便了然了一切。突然想起来了当初男生洗纹身时说过的话,透着痛苦和无力,洗去和前女友最后的羁绊,在那个过程中,满是自我嘲笑和不甘,说纹上那人的名字是件冲动的事情。可又终于在今后的幸运中,遇到了那个愿意为他倾心付出和值得他再去亲口否定纹身冲动念头的女孩。说实话,随歌挺羡慕也挺感动,处在旁观者的角度是这样,陷进去情感涡旋里去想亦是这样。女孩真的纹上了男生的名字,纹在了手肘上,那个显眼到穿着短袖一下子便能被彻底看见的地方。随歌的手法已经很轻了,但纹身本就是深入皮肤深处的痛楚,顶着自家男朋友担忧和心疼的眼神,在那个全过程中女孩绷着嘴角,即便在最后时刻破防的时候也仅仅地说了句:“连祎,以后你更得好好对我了。”连祎是刚纹过的男生的名字。随歌看见他张了张口,面色有些隐忍,垂着眸子眼眶间被憋胀地泛红,又像是觉得没出息一样生生地不让那显露出来,重重地点了点头。两人离开的时候,随歌装着涂抹药水的袋子递给了叫连祎的男生,轻声嘱咐:“回去要小心按时涂。”连祎应声好,暗含着复杂情绪的眼神看了眼随歌,在对视间又逐渐消散,像是把随歌当成了那个要可以值得倾诉的人,在身旁女生对着男生说话的时候,眼神中的情绪又自然而然被宠溺取代,是对过去的彻底告别,又是对未来的忠诚期待。高大的身影小心翼翼地举着伞,在炎日下只记得要好好偏向身旁的女孩。随歌看着在阳光照射下昏晃的两个背影,眼神中闪过无尽的波动,她足够佩服女孩的勇气,倒不是说单纯纹身的勇气,更是在那段感情里的勇气。随歌清立着身形站在店门口,驻足中隐约觉得,这个时候是最好的时候,她所学着的勇气也终将迎来最好的安排。软软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跟着坐在了店门口,仰着湿漉漉的眼看向随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