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他已经让景云臻为难到夜不能寐的地步了。他知道,景云臻心里没有他,如今自己对他来说就是个累赘,他靠这副还没被玩腻的身体暂时换来了留在他身边的机会,可是这又能维持多久?一个月还是两个月?等到他的身体对景云臻失去了吸引力,他该如何收场?当天晚上景云臻没回来。丛暮十点半下了晚自习,回到家的时候在玄关被自己的拖鞋绊了一跤。他揉着膝盖站起来,摸索着开了灯,把书包放在沙发上,抽了一本习题册在客厅的小灯下做。十一点半的时候他掏出手机看了看,还是控制住了自己没给景云臻发消息,这是他答应他的,丛暮想,以后再不插手他的事。他把手机放回兜里,捡起笔来写了两道题,然后抬手抹了一下眼睛。又过了几天,周日的时候美院的艺考成绩放榜了,丛暮的专业课考了第一名。黄有亮也挺高兴的,说你小子行,我就知道没看错你,怎么样,晚上来喝酒吧?丛暮有点为难地支吾半晌,黄有亮拍了一下脑袋,说:“看我这脑子,你得先跟你男朋友一起庆祝啊,还没跟他说你要留在国内的事儿吧?”“……是还没说呢,”丛暮说,“老师我下周末去跟您喝酒吧,到时候我再带三斤卤牛肉!”“嘿嘿!好!”肉食爱好者黄有亮美滋滋,压根没注意丛暮语气苦涩,一点也没有取得好成绩的欣喜。他看了看表,现在是晚上五点半。丛暮咬着指甲在房间里转了两圈,发了一会儿呆,然后随手在演算本上画了一个速写。景云臻的眉眼和唇瓣在有些粗粝的纸面上异常冷峻,他有多久没见到他笑了?丛暮想,他已经画不出他笑的模样了。七点十分的时候他给景云臻打电话,电话那头是略带醉意的王一诺:“找云臻?他在忙呢……”他笑了一下,“你要过来?当然可以,不过我们一会儿要换场子,你直接到兰黛,我会让人在外面等你。”他跟王一诺在一起。这个认知让丛暮心中警铃大作又酸涩难耐,其实他知道自己不该去,也知道自己去了也没用,景云臻想做的事从不会顾忌他,他也厌烦他插手自己的事,可是不去,不去的话,也许今晚他的爱人就要变成别人的——也许早已经是别人的,丛暮苦笑一声,谁知道呢。丛暮从来没有去过兰黛,这家新开的夜总会在城东的玉成山脚下,离市区十分遥远,丛暮饶是打车也花了将近两个小时才到地方。王一诺果然派了一个年轻男人在门口等他,兰黛的大堂里金碧辉煌,一侧墙是一面硕大玻璃鱼缸,里面各色珊瑚游鱼不一而足,有女孩子化浓妆在鱼缸里做美人鱼翻飞摇曳。再往里走,穿淡青色单薄纱裙的漂亮女孩子和西服笔挺的英俊男孩鱼贯而出,大厅里曲声悠扬,异香飘飘。领他进门的年轻男人给他推开了包厢门,门口挨着站了七八个男孩子,具都是高挑消瘦白面皮。包厢里灯光暧昧闪烁,有陪酒小姐捧着麦克风唱甜腻情歌,丛暮还有点摸不着头脑,迈了一只脚进去,正着急找景云臻的影子,忽然听见有男人醉醺醺说:“……哎,尾巴上这个长得好!我没点过男孩子,但是这个能不能让给我?”数道视线灼灼的投向丛暮,他猛地抬眼,正捉住景云臻闲闲望过来的目光。男人本来嘴角还带着笑,手中拎着一只玻璃杯。在看到丛暮的那一瞬间,目光陡然一震,渐渐变得有些难以置信。他森然寒冷地盯着丛暮,眉头耸起,牙关紧咬,如果没有别人在场,丛暮毫不怀疑景云臻会扑上来给他一拳——虽然他从没有动过他。他正要起身,王一诺将他肩膀压下,似乎俯身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他们挨得非常近,两个人的腿蹭在一起,王一诺的胳膊甚至毫不避讳的搭在景云臻的膝盖上。“刘总,”丛暮这才看见,被几个少爷挡住的视线里贾向峰坐在黑色玻璃茶几前,手里揽了个姑娘,看着丛暮说,“你有所不知,这孩子可跟我有点渊源。”“哦,”之前出声的刘总似笑非笑,“跟贾总有什么渊源?”贾向峰脸上倒是看不出不虞:“我俩第一次见面,他就泼了我一身菜汤,你说有什么渊源?”“是吗?还有这一出?”刘总意有所指说,“性子够烈啊。”“烈什么?”旁边有人醉醺醺说,“就是给他脸了哈哈哈,再烈也不就是出来卖的,出来卖还拿什么乔。”丛暮嘴唇哆嗦,脸色煞白,转身就走。“站住!”贾向峰大声说,“谁让你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