昱昇吓得死命挣扎,好歹也是个半大小子,那男子招架不住,狠狠地将他往地上一摔,这一下倒是狠的,若不是穿得多,摔得站不起来也是可能的,他一把拎起昱昇的脖颈子,像是拖着个死小狗一般:“再不听话我就弄死你!一辈子瞧不见你的爸爸妈妈!”
昱昇狠狠地瞧着这个男人,心中又怕又恨,只得跟着他走,走了一会儿,那男的又解了裤腰带把他的手绑在一起,往他嘴里塞了个什么就丢到一个骡子车上面。
昱昇呜咽了几声,开始还在马车里面活鱼一样地乱蹦,不一会儿也累极了,只得任由这车把他拉走了。
待那人把昱昇卸下来,天已经是黑透了,昱昇又困又累,踉踉跄跄地跟着那人走,一直到被扔到一个小屋子里面,屋子里面点着个破煤油灯,里面还有个婆娘在嗑瓜子,瞧见昱昇,站起来挑眉道:“从哪儿弄来个孩子?”
那男人嘿嘿一笑:“捡的。”
那嗑着瓜子的婆娘脸色一变:“捡的?家里有一个吃白饭的还不够!你是不是疯啦!是不是你在外面的野娘们儿生的!”
那男人推着昱昇进到旁边的一个屋子里头,回头对那婆娘说:“胡咧咧什么!有野娘们儿还跟你混着?你瞧着这个打扮,不定哪天爹妈就来拿钱买回去了,实在不成,卖给谁家当小厮,也不白干这一场!”
昱昇被推搡着关进小屋,他惊恐地四处张望,那男人关上门,昱昇趴在地上,可惜手被绑住,怎么挣扎都弄不开,屋里又黑又冷,外头那瘦子同那婆娘不知道在说什么,昱昇感到了巨大的惊恐,忍不住哭了起来,那瘦子也不理,由着他哭闹。又不知过了多久,昱少爷到底是累了,哭着哭着也就睡着了。
第二天,昱昇被几声脚步声惊醒,他尚未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就先瞧见门口有个男孩子正在看他。那男孩比昱昇高出一头,身体带着些穷人家孩子特有的黝黑和结实,他的辫子盘在脑袋顶上,大约是为了干活方便,一身粗布的褂子,虽然穿着朴素,但是浓眉大眼的倒是挺精神,脸上带着一股稚气,看起来年纪并不比昱昇大多少。
他端着一碗饭,瞧见昱昇睁开了眼睛,便径直走过来,把碗放在他边上。昱昇手还捆着,睡醒之后,只觉得胳膊腿都麻了,他虽然害怕,但是还是壮着胆子对那男孩说:“你能给我解开吗?”
那男孩瞧了瞧他,答非所问地说:“我爹让我看着你。”声音带着些天津话的俏皮音,往常,昱昇跟他父亲去家里的店铺,听见有天津伙计说家乡话的时候就笑得肚子疼,这会儿倒是笑不出来了。
他挣扎着爬起来,眼睛里面还带着些泪花:“我不跑!你给我解开!我连家都不知道在哪儿,我往哪儿跑?”
那男孩瞧见他狼狈的样子,想了想,真的把碗放在一边蹲下身伸手替他解开了绳子。昱昇双手获得了自由,心里面盘算着想跑,他站起来假装活动手腕,眼睛瞄了一下外屋没有动静,估计那个瘦男人不在家,于是一把推开那个给他端着饭的男孩,三步并作两步地往外冲,脑袋里面就是快跑,管他跑哪儿去呢,反正比被拍花子的关起来强。
男孩毫无防备的被他推了个大马趴,饭也扣了,碗也碎了。一时没反应地瞧着他冲出了院子。
昱昇跑到院子里面,正看见昨日嗑瓜子的婆娘在院子里面喂猪,大门紧闭,他伸手去推门的时候,那婆娘一记棍子砸过来,正打在昱昇的后背上头,昱昇“嗷”地叫唤了一下,大少爷脾气发作,捡起棍子要打那婆娘。
那婆娘又抄起门口的火筷子,照着昱昇没头没脑地挥打,那被推开的男孩也从屋里出来,那婆娘吼了一句:“把他摁住!”那男孩连忙过来,一手抓住了昱昇挥舞的棍子,一把就把昱昇摁住了。
那婆娘见状举着火筷子在昱昇后背抽了两下,叫那男孩把他重新捆好,男孩捆的时候,那婆娘想起什么一般问那男孩:“是不是你解开的!”男孩低着头不说话,那婆娘冷笑,“到底是翅膀硬了!吃里扒外的东西!”
昱昇第一次逃跑失败了,被那比他高一头的男孩给拎回去扔到了墙角,昱昇虽然是个少爷,自小也是有师父教着功夫的。因为母亲是满人,他便有自小习武的习惯,在学堂里面就没有一个能打得过他的。自己也有点飘飘然,再跟师父学的时候,便偷懒不肯好好用功,这回一下子让个野小子一把摁住,昱昇红着眼睛暗想要是能回家,一定好好地学。
那男孩把他扔进去之后,昱昇怕被打,又觉得求饶太跌份儿,只硬着脖子说:“是男人就别把我绑起来!”那男孩倒也没有为难他,只捧着碎碗出去了。一直到晚上都再没有进来过。
昱大少爷这辈子头一回挨饿,他瞧着门口倒在地上的饭,心里头抽抽地委屈,早知道还不如不跑,倒还能吃碗饭,正迷迷糊糊地想着,门外又热闹起来,他从墙角站起来,趴到门口去偷听。这木板门的隔音很差,外面的动静他听得一清二楚。
似乎是那妇人絮叨着什么白眼狼吃里扒外,摔了碗,还放人想弄死她。然后就是那瘦子的叫骂声,昱昇心里盘算着这是说自己呢?就听见那男人吼了一嗓子:“你跪下!”昱昇被吓得一激灵,他在那门口寻了个缝儿,连忙凑过去偷看,原来那瘦子是在训儿子,骂得好不难听。昱大少爷虽然年纪不大,街头巷尾骂街的话倒是不少知道,却没见过谁家父母这样辱骂孩子。那男孩梗着脖子站在那不动,也不争辩也不跪,那婆娘在一边冷笑着添油加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