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尽安在江子霖的止语中明白了什么,他一口喝尽了苦药,说:“告诉我吧,你们把她葬在哪了。”
“用木棺收了,还停在院子里。”江子霖见陈尽安不似太难过,就往他嘴里塞了一块黄糖,是他和药一起拿进来的,他怕陈尽安喝药嘴苦。
黄糖在陈尽安嘴里滚了两圈,没有一丝甜,他想:‘黄糖果然是苦的。’
成国的规矩,五岁以下夭折的孩子不能入族谱,不能办葬礼,甚至多数人家会请屠夫用干草卷了仍在家门口,等腐烂了再铲走扔进坟堆,以防再有短命鬼投生到自己家来。
但江惟蝶有个在乎她的爹,有个爱她的舅舅。
木棺用的是上好的金丝楠木,虽未办葬礼,但在三老爷坚持下,还是给江惟蝶上了族谱——所有人都看到了那碗相融的血水。
陈舞美也看到了,看到后她就痴了,嘴里只会说一句话了:“不可能,不可能……”
怀孕之后才逃跑,早产生下却像是足月生的,大概她一直都觉得江惟蝶是牢牢粘附着她的污点,直到将这污点扔进了池塘,让水洗了,才发现这其实是一颗璀璨的明珠。
但一切都晚了。
不知道陈舞美怎么跟三老爷说的,或许也是三老爷深情,只骂了几句陈舞美是个疯女人,最终还是没有惩罚她,只对外说是孩子夭折了,仍留着她在江家做三房的姨娘。
可留着是留着,三老爷的深情能对着她,就能对着其他女人。
汾城多得是上赶着巴结这位参谋长的人,花似的姑娘送过来,不要多久他就忘了是怎么爱陈姨娘的了,就像他忘了自己和三太太的情深几许一般。
江家三房的其他人,三太太、二姨奶奶,都因着这事厌恶起了陈舞美,三太太不用说,她本就不喜欢这个抢走她丈夫的女人,二姨奶奶则是厌她亲手杀了自己的女儿。
陈舞美的日子不好过了,痴了却又没有全傻了,知道好歹,分得清别人对她的态度,分得清,所以更痛苦。
江家其余的人也只当是府里养了个闲人,不管她就是了。
最终就只有陈尽安,她的亲哥哥,会去问一问,问问她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哪里缺的。
可陈舞美只当他是来嘲讽她的,一见到陈尽安就破口大骂:“你一个男人给别人当媳妇,你要不要脸!你早不告诉我,你早不帮我,自己过得好,现在来看我,想叫我看看你过得有多好吗?!”
陈舞美骂得厉害,却从来没往外说过她跟陈尽安的关系,没把陈尽安是个男人的事捅了出去。
所以陈尽安只当她在发泄,还是照常地来看望她。
就这么翻了年。
去开州打仗的李大帅还没回来,汾城的事几乎尽数都落在了江子德手里,江家的生意也越做越大,有钱有势,江家的风头吹遍了汾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