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聊了点无关紧要的东西,圈内的八卦,许培樟知道很多。两个人都很默契地不谈自己。快要吃完饭的时候梁易舟接了个电话,没避着许培樟,但许培樟还是善解人意地低头盯手机。“我吃过了……”梁易舟的声音很平静,“……嗯知道了……那我一会回去。”许培樟继续盯手机,梁易舟挂了电话,对许培樟说:“我有点事,许总要不你开那辆车回去。”许培樟抬头:“那你呢?打车?”“我回趟家,不远,走过去就行。”梁易舟冲他有点抱歉地笑了下。“你今天在家里住?”许培樟觉得梁易舟神色不太对。梁易舟摇摇头,很没必要地解释了一下:“东西放酒店了,我办完事还是回酒店。”许培樟皱起眉,他很快接道:“那我跟你一起过去呗,我正好吃太饱了,走走也消食,我在附近逛逛,等你好了我们再一起回去。”梁易舟看了他一会儿,才说了一句“好吧”。梁易舟的家不远,就在旁边的小区,许培樟把他送到小区门口:“我就在附近,你好了发我微信。”梁易舟点点头,眉头轻轻皱着,转身上去了。这种老小区没电梯,梁易舟走得不快,这是他非常熟悉的路,上学的时候有段时间三楼的灯坏了,他被绊倒过一次,四楼的小广告贴了撕,撕了又贴,整面墙像生了烂疮。梁易舟讨厌这个地方。上到五楼,门没有锁,梁易舟推开门,果然看到屋里是一片狼藉,梁蕊坐在桌边,模样十分憔悴。她看到梁易舟,赶紧站了起来:“易舟回来了啊,妈妈给你热了牛奶。”梁易舟拨开脚边的半个花瓶,他环视了一圈,语气十分漠然:“李建林呢?”梁蕊愣愣的,她把杯子放下,很轻地说:“出去了。”“讨债的上门,他倒是躲出去了?”梁易舟露出一点厌恶的神色。“你爸爸他也有难处”梁蕊声音越来越低,她自己都不相信这拙劣的解释,梁蕊长叹一口气,不再开口。梁易舟没有坐下的意思,也不想回答梁蕊的话。当年他把姓从李改成梁,就不想再和李建林有什么瓜葛。李建林是左邻右舍都熟知的混蛋,没有正经工作,又好赌,欠债是常有的事情。梁易舟因为梁蕊,这些年替他还了不少债。但李建林不知悔改,反而想把儿子当成摇钱树。梁易舟手攥紧了,他劝过梁蕊很多次,可梁蕊就是不愿意离婚。他还记得那年李建林喝醉之后把梁蕊的手腕打骨折了,梁易舟赶回来要带她走。梁蕊泪流满面地拉着他的手说,“我不能离开他。”梁易舟几乎不回家,钱按月打到梁蕊的卡上,虽然他知道这些钱一定会被李建林拿去赌掉。但他做不到放弃自己的母亲。梁易舟慢慢地开口:“这次他又欠了多少?”梁蕊猛地抬头,看梁易舟的眼神像看救命稻草,话还没说出口,她的眼泪先掉了下来:“儿子,我,对不起你啊”梁易舟觉得此情此景很可笑,明明只要离开他就好了,他觉得梁蕊咎由自取,偏偏她是他唯一的亲人,他不可能真的放弃自己的母亲。“两两百万”梁蕊的声音轻得几乎消失在空气里。梁易舟的脚踩到了玻璃碎片,就听到“咔嗒”一声,他控制不住地抬高了音量:“他他妈的疯了吗?”梁蕊说不出话来,她捂着脸,眼泪从指缝中滑出来。梁易舟走到梁蕊面前,他的声音里透着不可置信:“是李建林让你来求我的,是不是?”自从梁易舟去了北城,梁蕊很少会联系他,都是李建林恬不知耻地来跟他要钱,这一次却是梁蕊让他回家看看。梁易舟觉得这件事很可笑,连李建林都知道这次的数目太夸张,所以只能推梁蕊出来跟梁易舟打感情牌。“我没那么多钱。”梁易舟气得声音都有点发抖。梁蕊说不出话来,她想起李建林跟他说的话,“你儿子可是明星,这一点钱不是毛毛雨吗?蕊啊,你忍心看我被逼债的打死吗?最后一次了,这次还清我再也不赌了,真的。”不知道隔了多久,梁蕊才慢慢地把眼泪擦干了,她摆摆手:“易舟,对不起,妈妈会自己再想办法的。”这句话却刺痛了梁易舟,他眼中戾气一闪而过,梁蕊不敢说话了。“你能有什么办法。”梁易舟的声音很疲惫,“你给我点时间,但这是最后一次。”梁蕊露出惊喜的神情,然后又颓然地坐了回去:“是妈妈对不起你。”梁易舟对这句话已经听烦了,他打断了梁蕊要他留下来吃个夜宵的提议,一言不发地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