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诺轻轻地“恩”了声,垂下头不再看他。段曲归在茅一走后就没有将手机放下,他靠在床头睁着眼,沉默地等着。手机里一直没有新的消息进来,也没有电话打来,黑暗里时间仿佛过得特别慢,他似乎等了很久。门口的声响让他瞬间绷直了脊背,脸转向门的方向。有轮子拖动的声音和人的脚步声。“我回来了。”“恩,她怎么样?”茅一瞟了眼身后的人,没有回答段曲归。“茅一?”男人得不到答案,声音里带了些焦急。“你自己问她。”房间里骤然安静,只听到隐隐约约的呼吸声。静默片刻,段曲归再开口时声音带着几分压抑:“你再说一遍。”都到这份儿上了,茅一还有什么好犹豫的,正要再重复时,一道轻柔的女声响起:“阿归。”自从眼睛看不见后,耳朵就变得比平时灵敏,他知道自己没有听错,是袁诺。坐在病床上的身躯不自然地僵直,终于见到自己思念的人,袁诺像是被剥过洋葱的手不小心碰到,眼眶酸疼的厉害。她吸了吸鼻子,又唤了声:“阿归。”段曲归背对着她,压下心中千万种情绪,“为什么不听话?”为什么要来这儿,为什么不乖乖回去,为什么!“我肚子饿。”“我好冷。”袁诺声音里带着无限委屈,目光直勾勾地盯着男人,不错过他一丝一毫的反应。段曲归眉头紧蹙,不给她任何回应。“我脚疼。”“我头疼。”男人放在膝盖上的手,骨节凸起,用力的指尖泛白。“段曲归,我,我肚子难受。”她捂着肚子,脸色苍白。大姨妈就在这两天,今天淋了一场雨,现在还穿着湿漉漉的衣服,小腹隐隐坠痛。男人的喉结上下滚动,袁诺以为他会说什么,可最终还是没有听到只言片语。段曲归咽下冲出口的话,只剩紧绷的下颚线和脖颈处暴起的青筋,表明男人此时隐忍的痛苦。良久没再听到女孩的声音,段曲归隐隐不安,屏息凝神注意身后的动静。袁诺靠在轮椅上,身体和心上的双重难受让她一时讲不出话来。不急,人都已经在这儿了,还能把她赶出去不成。她慢慢地思考对策,认识段曲归以来,她一直知道这男人外在温和有礼,实际性子却清冷疏离。只是对她和她的声音在某些时候会特别依赖,可自己刚刚说了好些话也没能让他开口。袁诺揉着肚子,暗暗地想现在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茅一在刚才就出去了,要是这会儿霸王硬上弓应该不会被外人阻挠吧?她慢慢地活动了下扭伤的脚,打算来个生扑。段曲归听不到她声音,只有身后细微的动静证明人还在。他紧绷的嘴角不自觉地颤动,她安静的太久了。是不是……“小诺。”沙哑的男声,即便很轻,响在这寂静的病房里,像是敲在了袁诺的心头,还没有付诸行动的生扑计划被硬生生打断。她咬着下唇,眼里蓄满泪水。俗世万千,都抵不过他这声轻唤。“小诺。”他声音中带了几分着急。段曲归转身,摸索着下床。亲眼看到他现在的情况,袁诺再也止不住眼泪。那个清风朗月,眼睛犹如大海般深邃的男人,此刻徒劳地睁大双眼慌乱无比,磕磕绊绊地向她走来。“我在这儿。”顾不上扭伤的脚,她大步往前,握住段曲归半空中的手。相握的双手皆是一片冰凉,段曲归停顿了一瞬,紧紧攥住。“你衣服还湿的?”段曲归沿着手腕往上,触到她湿润的衣裳。袁诺点点头,突然反应过来他现在看不到,又轻“嗯”了声。段曲归眉头越皱越深,“我柜子里有干净的衣服,先拿去换上。”“哦。”虽然应了,但袁诺始终没有放手。男人眉间充满无奈,想松开手又被抓着动弹不得,只能温声哄她:“听话,先把衣服换上,不然要着凉了。”“那你不能再无缘无故消失。”“好。”“不能不接我电话。”“好。”“不能赶我走。”“好。”袁诺得了想要的话,却仍站着不动。段曲归空着的手试探地抚上她的脸颊,和手一样冰凉。一滴温热的液体滑过手指,男人微怔,无神的眼眸里涌上心疼之色。他用指腹擦去袁诺脸上残留的眼泪,身子前倾脸贴着脸,对她耳语道:“去换衣服吧,我陪着你。”袁诺这才牵着他的手去柜子里拿了衣服换上。他让袁诺吹干头发,喝了一大杯热水,裹着被子窝在床上,自己则低着头坐在床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