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时,四面八方的木须将这块小小的天地围成了一个囚笼,辜珏持剑格挡,却无法撼动半分。滚滚而来的树根最终紧密合拢,将两人困在其中。谢衿感觉背上砸来重重一下,整个人就撞进了氤氲着淡淡檀香气味的怀抱。成为前道侣弟子的第十二天妖兽的木须带着强劲灵力,狠狠撞上谢衿后背,剧痛瞬间蔓延到四肢百骸。喉咙涌来甜腥气味,他踉跄着撞入一个熟悉的怀抱。悄无声息地过了很久。谢衿听到耳畔响起规律的咚咚声,接着,声音一点点清晰。这是在哪里?自己不是和辜珏一起对抗妖兽么?想到这一遭,他脱口而出:“师父,你还好么?”一句之后重回安静。谢衿的意识完全回拢,才发现自己正卧在辜珏的怀里。谢衿:这……谢衿撑直手臂,想让两个人保持正常距离,后背却撞到坚硬的树根。触动到背上伤口,他忍不住狠狠地抽了口凉气。妖兽的木须从四面卷来,互相紧密缠绕,将所有空间挤压怠尽,仅留下一息逼仄,让两人置身其中。尽管谢衿扶着辜珏的肩膀极力撑开距离,但还是因为彼此太过接近,能清楚地听到对方的呼吸。“师父,你没事吧。”辜珏回答,“没事。”他没有受伤。谢衿心中松了口气。辜珏本有无数个问题准备质问这个弟子。为何要装扮成散修模样?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但谢清思醒来的第一句话,把辜珏已到唇畔的质问塞回了喉咙。——师父,你还好么?自从道侣阿衿离开,辜珏已很久很久没有听到这句话。因为他是苍梧山修为最高的瑶玉祖师,不需要任何人这样问他,也没有人敢这样问他。月色从树根交缠的极窄缝隙中透入,这牢笼里光线极其黯淡,辜珏只能看到小弟子模糊的轮廓。而且,周围狭窄,两个人离得很近,连衣摆都一直碰到。安静中,辜珏开口:“你若是害怕,倒也不必跟着为师。”谢衿:……可是,我真的没有跟着你。谢衿无心解释,赶紧询问:“师父,这是什么妖兽啊,怎么长得跟树一样?”辜珏回答:“妖兽名缚地。”“缚地?”“嗯。它本来也是有手有脚的神兽,奔跑如风。”谢衿诧异,“那为何会变成现在这样,好似一棵埋在地里的巨大的树?”“因为,林鸱鸟喜欢它这样。”“什么?”谢衿觉得这个答案有些难以理解。“林鸱是邪鸟,会替妖兽吸取人的灵气,但它必须寄生在妖兽身上,靠妖兽的兽气生存。”“好像是这样。”“林鸱鸟喜欢茂密的树林,缚地便把自己变成这个模样。”谢衿实在不明白,“林鸱鸟喜欢,缚地就要这样?为什么?”“很多事情没有为什么,遵从本心罢了。”辜珏突然发现,今晚,自己的话好像太多了。大概是因为今晚他让自己想起了谢衿。他闭起嘴巴,注视着面前。谢清思低下脑袋思索,片刻后试着去摸索周围,查看两人正置身于此的树根牢笼。一抬起手臂,就难以忍受地轻轻抽出口气。想起他刚才也这般吸气,辜珏只得又开口:“你怎么了?”听到他掺杂些许痛楚的声音:“进来时,被那些树根撞到后背。”他动了动肩膀,想要用掌心的灵力去治伤,却因为伤在后背,自己的手很难碰到。辜珏淡声道:“你不方便,为师帮你。”谢衿答应,“好。”他稍稍倾身靠近,辜珏伸手绕过他手臂,想触碰受伤的位置。谢清思只是自己的弟子,明明不需要介怀,但辜珏的手还是在将要碰到他身体时稍稍迟疑,然后才缓缓落下。手指隔着衣袍碰到一片起伏清晰的蝴蝶骨。“是这里么?”“嗯。”辜珏将掌心轻轻贴近,温热的灵力氲入后背。他稍稍转过脸,“嘶”了一声。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两个人,但在眼前这片模糊中,他睫毛纤长,发带垂在肩膀的侧颜好似跟辜珏梦里的画面完全重叠。痛楚渐渐缓解,谢衿心中不禁有暖流在缓缓流动。跟一百年前一样,他对自己的弟子还是这么好。化入最后一丝灵力,辜珏收回手,“缚地灵力深厚,此刻只能稍加缓解,回峰在看。”“谢谢师父。”又一次安静下来。谢衿很想找个话题以免场面尴尬,“师父,我们怎么出去?”“等他们把林鸱鸟清除干净,缚地自然就会放我们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