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淙走到凌风裳的身侧,撑伞为她遮了雨。
凌风裳双眼通红,抬手捂住了胸口,是那无数道刀疤在隐隐作痛。
数年来惶惶不可终日,虽做了许多,却始终没越过那条线,她的心从不在皇位上,要这些没有意义。
“他们快要杀进来了。”凌风裳淡声道:“先生还不走吗?”
许淙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天边乌云滚动,缝隙中露出几缕晨光。
“雨停了。”
“是啊……停了。”
今日过后就再也没有北国了,晨光熹微新的王朝诞生。旧人旧事,就留在过去吧。
“常羡人间琢玉郎,天应乞与点酥娘。尽道清歌传皓齿。
风起,雪飞炎海变清凉。
万里归来颜愈少。
笑时犹带岭梅香。
试问岭南应不好,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
湿透的黑发贴在凌风裳的面颊,她两只手放在脸上,有眼泪从指缝中流出,她长睫颤了颤,视线望向楼下。
总得有人去赴死。
凌风裳站在高高的城楼之上,风吹动她淡绿色的衣摆,她弯腰拣起积水中半截剑,疯魔般的大笑了起来,凄厉的声音从高楼传入每个人耳中。
然后像只断了线的纸鸢,自高楼坠下。
断剑捅穿了她的脖颈,她一辈子都想从污浊不堪的泥泞中爬出,最终还是一无所有,殉了这北国王朝。
车辇上的萧荧看着泥地里的两具尸体,眼神冰冷,喜怒不辨,懒懒道:“死透了?”
“属下看过了,确确实实是死了。”
那剑直接穿了喉,又从这么高的楼上坠下,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
萧荧漆黑的长睫颤了颤,手指轻轻抚着黑羽鸟背上的羽毛,突然剧烈咳嗽了起来。
他拿出帕子捂住了嘴,眉头紧皱,青尧想为他顺气,却不敢太逾越,只能干看着。
萧荧生得美,肤白如雪,眼角上挑,加上眼中的那点红,瞧着跟精魅似的,端得却是君子如玉,说话也淡淡的,让人不敢生出亵渎之心。
也不怪主子念了这么多年,用尽手段把人弄过来。
他咳了很久才平复下来,帕子被血染红了一片,连他的唇也沾了一点,显得诡异而靡艳。
萧荧将帕子丢到泥地里,神情淡淡的,可青尧却捕捉到了他嘴角露出的一抹诡异的笑意,一股寒凉之气瞬间从脊椎蔓延至全身。
他望向青尧,漆黑的眼眸中寒风飕飕,在里边望不到底,只觉得越看越危险。
“这里交给你处理。”
“是,公子。”青尧低头,不再看他的眼睛。
青尧走后,萧荧继续抚着黑羽鸟的羽毛,纤长洁白的手指从它的脊背缓缓上移,鸟偏了偏头,亲昵地往他掌心蹭。
萧荧笑意加深,手上的血沾到鸟毛上,他手指捏住了黑羽鸟的脖子,鸟在手中渐渐地停止了挣扎。
“他这么心急要找死,我怎么能不成全他呢。”
一旁的士兵以为他说的是黑羽鸟,但还是将头低下,大气不敢出一下,怕自己也成了他手中那只畜牲。
南宫厌服下了许多浮麻,他用烟杆挑开纱幔,看着外殿中遍地摔碎的器具摆件,看向跪在门口浑身发抖的宫人。
眼看着快入冬了,南宫厌却突然病倒了。御医来看过,说是受了些风寒,没什么大碍。
南宫厌望着低垂的夜幕问了一句,“外头是什么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