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坐请坐,周掌柜怎么有工夫到我这儿来了?”
“怎么,不方便吗?”
“哪里话!您稍等,我去给您沏茶。”
上午,周实花了好一番工夫才叩开王银昌的家门。
这位名震江都的“眼人”开门时却耷拉着眼皮,显然没睡好。但一看见来者是周实,立马笑着把他请进书房。
王银昌是丰德楼的老主顾,和周掌柜有十年的交情,加上上回长河落日画卷的问题是周实帮忙解决的,自然要如此欢迎。
周实靠在椅背上,却被背后藏着的东西杠得生疼,只好端坐着欣赏书房中的藏品。
虽然墙上挂着的大多是仿品,但正如蔡有林所言,确实称得上佳作。
周实慢慢地在心里临摹那些书法绘画,模仿笔势的起落顿挫,登时胸中升起几缕文气,促动书碑手的修行。
可惜没等他修炼多久,王银昌就提着茶壶回来了。
“来,周掌柜,上好的普洱,上次给人看东西时人家送的,我都没拆包!”
氤氲升起的茶香中,周实看着王银昌用手蘸了蘸茶水,抹在自己的眼皮上,忍不住问道:
“王先生,昨晚没睡好?”
“那倒不是。”王银昌有气无力地说,“一宿没睡。”
“啊?”周实放下茶盏,道,“有什么烦心事吗?”
王银昌揉着太阳穴,说:“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昨天收了一件东西,我看了半天都拿不准,结果回过神来已经天亮了。”
嚯,居然有东西能让“一眼王”失手?
“唉,真是学无止境啊,活了半辈子,怎么越活越糊涂了,连这种东西都……”
王银昌闭门钻研了一天,心中的苦恼无处发泄,一股脑全倒在老朋友周实身上了。可周实急了,他是来看书画修习书碑手的,午饭前得赶回丰德楼啊,哪能在这儿陪他思考人生的意义?
“咳咳,王先生,到底是什么东西能让您拿不准?能不能拿出来让我开开眼?”
王银昌从痛苦中挣脱出来,从书房一角拿出一个匣子,打开,取出一幅卷起来的画轴。
“请看,这是昨天送来东西……”
他把画展开,周实站起来细看。
这是一幅仕女图,一个身着蓝色衣裳的女子缦立远视,表情凄苦。就算是不懂画的周实也觉得这幅画称得上是佳作。
不过,这幅画的一侧却有些损伤,正好把落款抹去了。
“这幅画的主人讲这是前朝的名作,只可惜落款不清,让我看一看真假。我看这画的运笔、着墨、布局都没有问题,偏偏这衣服对不上。”
“怎么讲?”
“前朝以蓝为贱,仕女图不可能穿蓝色的衣裳。这破绽实在太明显,只有最劣等的仿品才能犯这种错误,可如果抛开这个问题,那这画无疑是真迹。”王银昌苦着脸说道,“这可愁死我了,难道是画师着色的时候,正好只剩下蓝色了?还是他有色弱之症……对了,也许他独爱穿蓝衣服的女子……”
看他都开始胡言乱语了,周实赶忙开口说道:“别急,别急,让我来看看。”
“您?”王银昌一愣,周掌柜对书画也有研究?可是这幅仕女图实在太邪门,就连他都拿不准,周掌柜又能如何?
周实笑道:“我虽然不懂画,但却懂点别的。您确认一下,这幅画除了衣裳的颜色,没有其他问题,对吧?”
“是的。我看了一天,绝不会有错。”
见王银昌说得笃定,周实心里有了三成把握。
“不管是不是,试一下也没损失。而且我和王银昌关系不错,也不至于为了这个丢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