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饱喝足,司空又带着他们在市集逛了逛,买了几匹颜色鲜嫩的棉布,带回去请顾婆子和杜娘子帮忙给几个女娃子做衣裳。这里面自然也带出了杜家小女娃的份儿。日后大家一起生活,总不能让她跟妹妹们生出隔阂来。司空又给青叶红叶塞了一些碎银子和铜钱,怕她们平时有什么开销。男孩子的那一份儿就承诺会交给智云师父给他们收着。男孩子就嚷嚷大哥偏心。偏心的大哥心硬如铁,毫不动摇。他就怕男娃们手里有了银钱就学出一身散漫的坏毛病。一行人闹哄哄的回了梧桐巷。司空正坐在一边看弟弟们七嘴八舌的跟智云师父讲街上的热闹,门外就有衙役来找,让司空赶紧回去。司空连忙嘱咐了弟弟妹妹们几句话,又跟智云师父定好了将几个年幼的妹妹送下山的日期,这才跟着衙役匆匆走了。出了门一问,原来是城东的桂花胡同又出了命案。凤随已经带着人先一步赶过去了。桂花胡同的位置在安平大街的南边。这一带的居民,以西京城的原住民居多,不少人都在城外有田地,也有一些做买卖的人家。总而言之,住在这里的居民,差不多都是小有余产的人家。出事的这一户人家姓顾。从外面看,都是青砖黑瓦的整齐院落,与左邻右舍并无分别。进了门就发现原来是类似于后世的两进院落,外院待客,内院是主人家的住处,内院两侧还各有一个小跨院。出了命案的就是西跨院。院落不大,各处都收拾得整整齐齐,院中还种着几株上了年头的老梅树。院里有衙役守着,一个三十岁上下的青衣女子站在台阶下,身边还带着一个仪容齐整的中年仆妇。听见脚步声,青衣女子回过头,朝着司空的方向看了过来。司空顿时一愣。原来这出了事的人家还是个熟人。顾娘子也认出了曾经去过玉香楼的司空,上前一步,福了福,意思意思的跟他见了个礼。司空诧异道:“这里是娘子家?”顾娘子眉头紧锁,一脸烦恼恐慌的神色,“正是。这两日奴回城里来对账,昨夜忙到二更才睡下,一大早就有下人来报,说春娘出了事……奴真如五雷轰顶一般……”司空见她眼下淤着淡淡青色,确实是一副没有睡好的模样,而且头发上连个首饰也没戴,模样颇为憔悴,显然是急匆匆起来,顾不上梳妆打扮了。司空就有些迟疑了,“娘子说的春娘……”顾娘子知道他要问什么,点点头说:“正是春娘子。她受了刑,不好随意移动,奴就将她送到这里,打算修养几日再回顾桥镇去。谁知……”话未说完,就见厢房里有人探头出来,喊了一声,“司空!”司空见陈原礼也在,顾不上再跟顾娘子询问情况,连忙三步两步跳上台阶,跟着他走进了厢房。一进门就是一道四君子的锦绣屏风。绕过屏风,司空一眼就看见凤随正站在堂屋中央,正微微侧着头听人回话。他身着公服,神情肃穆,浓眉微微皱着,一双利眼显得冷若冰霜。司空看见他,不知怎么,心里竟然有些紧张了起来,不自觉的开始回忆,昨晚他跟凤随的一席话有没有故意抬杠的地方?他心中焦虑不平,有没有什么冲口而出的话,其实落在凤随耳中就有些不大合适?他站在门口思来想去,于现实中也不过就是一霎。凤随听见脚步声,回过头来,目光落在司空的脸上。司空与他视线相对,觉得自己心虚的简直莫名其妙……因为凤随看着他,眉宇间的神色便仿佛冰雪消融一般,唇角微微一挑,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整个人周身的气息也温和了下来。司空便想,大人这是仍将他当做了自己人。无法喧之于口的小别扭就这么烟消云散了,司空有种云破月出之感,整个人都仿佛变得轻松,忍不住就冲着凤随微笑起来。那笑容就像是被阳光晒着的溪水似的,从他的眼里流淌出来,又清又暖。凤随看着他,觉得那温水似的笑容像是流进了他的心里。陈原礼,“……”陈原礼简直怀疑自己看错了。他们身后的内室里,死者还躺在那里等着仵作验尸呢。您二位笑得这么开怀……这合适吗?!中了什么邪啊这是?!外面的动静内室里,床帐已经挑了起来。春娘子就俯卧在床榻上,脑袋歪向床铺里侧,乌鸦鸦的一头长发披散在枕边,有几缕顺着床沿垂了下来,一直垂落在了脚凳上。脚凳上摆着一双精致的软底绣鞋,鹅黄的缎面上绣着一枝精致的红梅。绣鞋的鞋尖朝外,并排放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