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难,也要试试。他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人出事,再后悔一辈子吧?严曦贴着府院的墙根走,尽量将自己隐藏在阴影中,一路上倒也躲过不少侍卫和仆人。待走到后门,突然灯火大亮,文王站在一片亮光里看着严曦,笑得无比狡诈,“小九,这么晚了,准备去哪儿啊?”严曦知道被发现了,讪讪笑道:“今夜月色不错,皇弟想散个步,没想到在这里碰到四皇兄,真是巧!”“确实很巧!”文王冷笑一声,“小九该不会是知道皇兄要杀蔺容宸,心里舍不得,想着去通风报信吧?”“……”严曦敛了笑,“皇兄此话何意?”“何意?”文王皮笑肉不笑,“你以为这些日子,我将你关在这里,仅仅是怕你回翊王府么?你跟蔺容宸的那些事,要不要皇兄帮你细细讲给父皇听听?你猜父皇如果知道了,会不会很开心?”“你都知道了?”“所以说,你可是一张王牌!就算蔺容宸侥幸不死,只要有你在,本王让他往东,他就不敢往西!”文王翻脸比翻书还快,“来人,将九殿下请回去!”严曦走了几步,转回身,“皇兄想多了,他从头到尾不过是在利用我罢了。我劝你,别把宝押在我身上!免得输得一塌糊涂!”“是么?”文王冷哼一声,“那就拭目以待!”严曦心道,你怎会有我了解他?步步为营,走到今天,他若会因为一个人就放弃江山皇位,那还真稀奇了。倦鸟归巢说起这件事,文王甚是得意,连甩头都比平时多出几分气势,“本王这就进宫禀告父皇,并请旨率兵攻打云楚,趁它内乱未平,一举将其拿下!”严曦脑中一片空白,文王说的话一句都没听见,只呢喃着:“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文王看他失魂落魄的样子,讥笑道:“放心,等你死了,本王会命人将你葬在他旁边,让你们去阴间做一对儿鬼鸳鸯。”言毕,叫左右将严曦锁在房中,趾高气昂地进宫了。严曦身子一沉,瘫软在地上。他背靠着桌腿,把脸埋在双腿间,浑身不可抑制地抖了起来。仿佛一下子被人打通了任督二脉,这些日子刻意不去回想的事情洪水一般汹涌而来。“‘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赠你。以此共勉。待我回去,埋下一坛状元红……来日若有缘,说不定还能开坛共饮。”“方才多有冒犯,还请公子莫要见怪。今日这顿饭严曦请了,权作赔罪。”“王爷在想什么?”“想起一个人。”“此人是谁?”“翊王。”“王爷很……欣赏那个翊王?”“嗯。”“萧疏轩举,风姿俊秀,好一个翩翩少年郎!”“不知道皇上这状元红是打算留给谁的?”……严曦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般,被痛苦彻底击垮过,仿佛他的一生从此失去了全部的意义。不知在地上坐了多久,他起身拉门,外面被锁上了。严曦喊了很多声,拍打着门窗,无人应答。他哑着嗓子靠在门板上,哭得昏了过去。梦里看到蔺容宸策马奔来,白衣落落,笑若朝阳。万般风姿,难书一二。醒来时,天已经黑了,外面闹哄哄,也不知道在干什么。想来是文王在庆祝自己为延丹立了大功。严曦揉揉涨疼的脑袋,定定在地上坐了良久,方想起睡前的事情,眼眶又是一红,尚来不及起身,房门被人从外面拉开了。一个五十来岁,身着龙袍的男人笔直地站在门外,他仿佛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威严,而今这威严中有多了一份慈爱。最终,他哆嗦着唇,朝严曦伸出手,“明曦……”严曦看着那张跟自己有几分相似,如今已是老泪纵横的脸,哑声喊了一句,“父皇……”男人并不结实但却分外温暖的怀抱让严曦有种倦鸟归巢的安全感,他靠在延丹王的胸口,像个受尽了委屈的孩子般哭了起来。延丹王轻轻拍着他的背,柔声道:“好了,没事了,父皇接你回家,接我的小九儿回家……”严曦回到了生他养他的地方,回到了一切开始的地方,可他知道,心却从此无家可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