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说去都是这些囫囵话。
李令则并不想光看柳主事语无伦次的样子,她站起身来,慢慢走到柳主事面前,问道:“女婴都去哪了?谁指示你这样干的?天仙楼和庄子到底是什么关系?柳主事,你别告诉我,这些你都不知情。”
柳主事汗如雨下,脸色苍白得堪比白纸,话语在口中囫囵打转:“郡主,这……这些都……”
“说!”
李令则厉声道。
这些事情终究是败露了,柳主事垂下头,语气满是惊恐:
“郡主饶命!郡主饶命!小的也是鬼迷心窍做了错事,在三年前,天降大旱,粮食颗粒无收,王府的补给迟迟不到,眼看都活不下去了。这时候天仙楼来了,说一个及笈女伢换一家粮食,小的不可能看着庄子里的人活活饿死,实在是没法子,就把庄子里及笈的女伢交到了天仙楼。”
天仙楼怎么会知道这有女伢的?
换物时机怎么会这么巧。
李令则眉头微蹙,日光照射进屋,越发衬得她琥珀色的眸更显锋芒。
她看着地上痛彻心扉的柳主事只觉得可笑。
柳主事拿最初换粮救命的事情来说,不过是为了给自己的行为找个合乎情理的理由。一月两月过去了,恭王府的粮食运输再怎么慢,也应当放到庄子里了。
女婴不断出生,却不断消失,怕不是因为柳主事尝到了天仙楼给的好处,所以胃口越来越大。
从简单购置田产,到渴望享受富贵生活,简单种地上供得月俸已经满足不了他的需求,当贪欲逐步上升的时候,做出的事也逐渐出格。
天仙楼的恰好出现,让李令则觉得并不简单。
就像是有人在暗处刻意操控着棋盘,等待李令则的发现。
“柳梨在哪?那些女伢都在哪?”
“在……在人牙子那里,才带走没多久。”
李令则眉眼显露出锐利来,看向身后三人:“抱琴,看着他,等我回来再下定夺。至于你们俩……”
景钰一看李令则的脸色,就知道她想带着吟书行动,所以着急开口打断她的话:“我会点功夫,请让我随郡主一起去吧。”
天仙楼毕竟是青楼,李令则从未涉及过这种杂乱场面场面,若是贸然前去,说不定会因为女子身份被人抓住把柄。如果带着景钰,到底是能多个助力。
想到这里,李令则也收回了拒绝的心思,朝着景钰给了个笑脸:“那就多谢景探……景公子了。”
三人知道庄子里的少女尚且还在人牙子那里,遂紧赶慢赶地前去营救。今日太阳毒的厉害,李令则脸上不自觉泛红,额间隐隐露出汗来。
景钰深知李令则怕热的本性,正要拿出准备多时的丝帕,却被身边的吟书抢先。吟书慢慢为李令则擦汗,景钰默默收回自己的手。
三人没走多久,就隐隐听到前面有马车滚动的声音,对视一眼,静静等着马车到来。
只见马车前坐着一个魁梧壮士和带痣老妇,而这身后则是用黑布遮着的庞大笼子。一行人在路上格外明显。
柳梨在黑暗中沉寂,她不知道自己要在这关多久,更不知道自己今后会面临什么。
但是,她知道庄子里女伢的宿命,就是在及笈之年出现“意外”,被带往未知的地方。从知情人的口中得知,那未知的地方大概就是天仙楼。
饶是浅薄如她的庄家女都知道,这天仙楼是青楼,好女孩家去了那里,还能有什么好的归宿?
死去的母亲,偏心的婆婆,善赌的父亲,不见天日的茅屋,一切一切都提醒着她,她永远踏不出必死命运的怪圈。
为了摆脱那样的命运,柳梨拼命学习种花,拼命将花种得无人替代,当个劳累的花农也无所谓,她只求自己能有个活路。
当柳梨知道京城鼎鼎大名的清河郡主会来巡庄的时候,她知道她的转机来了。
她故意放纵父亲喝酒,直到他喝的毫无生机的时候,把他抛在清河郡主来往的必经之路上。出现这么离奇的事,柳梨相信李令则会顺藤摸瓜查出个真相来。
柳主事,庄中鬼,必须死。
如果有人不给她活路,那她就自己挣出个活路。
抬头望天,入目所及均是黑暗,就在这一片黑暗中,她终于听到了李令则的声音——
“别怕,我来救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