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收回配枪后,刑从连就没有说过话,林辰总以为他会开一些玩笑,又或者是说些辛苦之类的话语,然而刑从连却一句话也没有说。林辰其实非常感激刑从连的信任,他挡住黄泽控制局面,以及恰到好处情报支援都非常难能可贵。林辰想,他或许应该说声“谢谢”?然而先开口的却依旧还是刑从连。“你觉得,值得吗?”刑从连剃着板寸,面部线条在湖光映衬下显得不再那么冷硬。所谓的值得,当然是指那个小女孩所做的这一切,其中她将改变或者已经改变的事情,包括她将要承担的后果,这些都是否值得?面对这样的女孩,他们甚至没有资格来评判对错,所以到最后只能问一句,值得吗?“这不是关于价值评价的问题,这是一个概率问题,我们不知道捉出杨典峰、堵上这个漏洞后,是不是会挽救、又最终会挽救多少生命,但我希望,这个数字是所有。”听到这些话后,刑从连看着他,忽然就笑了起来,他用了勾住他的脖子:“想这么多干嘛,今天真的好累啊,回去请你吃烤串啊。”他笑兮兮的,仿佛再平常不过的忙碌上班族工作一天后的模样。明明是该享受美景的时候,他的手机却又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刑从连接听电话,然后挂断,时间也不过几秒钟,他再看过来时,目光却冷得要结冰。“杨典峰死了。”他说。林辰皱了皱眉头,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吸盘炸弹,他们调了监控录像,是过红绿灯时一辆尾行摩托车偷偷装在警车底盘上的,十秒起爆,车上还有三位我的同事。”苇丛轻拂,夕阳如血。少年人总以为,人生是充满幻想的旅程,但实际上,每个人的一生,都只不过是来去双程。测谎“林先生,下面我将向您询问一些问题,请您如实回答。”“嗯。”“你叫林辰吗?”“是。”“你是逢春人吗?”“是。”“关于本次测谎调查,你是否愿意如实回答我的问题?”“愿意。”林辰坐在审讯室内,他的食指和无名指上夹着几个夹子,胳膊上缠绕着血压计,一些导线连接着他的胸口与桌面上的屏幕。他的心跳、呼吸、血压、皮肤电等等参数,在屏幕上汇集成复杂的线条,并向前缓缓推进。在他对面,是一位督察处的工作人员,当然并非黄督察本人。自“糖果大盗”一案后,不知什么原因,林辰就再没有见过黄泽,并且又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黄泽竟然真的派人来为他办理警队顾问审批手续,当然在那之前,他还是必须把一些未交代的事情交代清楚。通过测谎仪测试,自然是交代程序的一部分。在他对面的测谎人远将目光从数据监控屏幕上移开,那人目光微凝,在结束毫无威胁的中性问题后,当然要进入正题。“在办理的案件过程中,你是曾否利用职权,帮助过犯罪分子。”“没有。”“在协助警方办理910连环杀人案的过程中,你是否有意帮助嫌犯冯沛林跳江逃跑?”“没有。”屏幕上的数据线开始波动,测谎人迅速扫过屏幕,然后略有些失望地移回视线:“你和冯沛林一起坠江后,到底发生了什么,冯沛林究竟是生是死?”“和冯沛林一起坠江后,我们被江水冲散,我不知道他是否还活着。”林辰握着玻璃杯,水很烫,水面飘了薄薄一层茶叶,他盯着旋转地茶叶梗淡淡答道。“照你这么说,既然你没有事,为什么不归队汇报完这些情况再走,而是招呼也不打一个人偷偷摸摸走了?”听到这个问题,林辰微微抬眼,似乎在看着测谎人的脸,又似乎在看着他背后清亮的单向玻璃。“既然冯沛林的目标一直是我,我怕再次出现会给警方带去不必要的麻烦。”他顿了顿,然后继续说道:“并且,有些权势很高的人呢,总在找我麻烦,我也想诈死躲过这些麻烦。”他气息很稳,声音很平静,因为听上去格外坦然。哪怕不看那些复杂的线条,光从他说话的语气或者态度上,任何听到这句话的人都会觉得,这样的理由并没有什么问题,但也仅仅是没什么问题的而已。刑从连站在单向玻璃外,他双手插袋,穿着再标准不过的警方制服,与每每穿衣总是一丝不苟的黄督察不同,他的衣角有些皱,第一颗扣子也没有系起,因此看上去很是散漫随意,可或许是他的眼窝太深邃又或是眸色偏绿的缘故,在他凝视着审讯室的眸光中有与散漫形象不搭调的宁静和凛冽的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