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她身为皇后,生下的孩子却连基本的皇位继承权都没有吗?当时,皇后看似平静而富有同情心地接受了这一切,可实际上,她已经开始盘算着与王离婚的方法了。她本可以毫无牵挂地离开,而在这时候,她发现——她怀孕了。怎么办?如果就此生下来,她与她的孩子就可能永远屈居于人下,但她又舍不得,她又不甘心,她又恨——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想起那个小孩,安博彦,她明明恨他恨得巴不得他死,但他却会怯生生地叫她:“妈妈。”去死吧,凭什么一无所有的你能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尊贵的人,而我的孩子却不可以?一个人的成长往往就是到来得这么迅速。的确,这些年,难以想象皇后是怎样不动声色地忍过来的。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她恨王,恨公主,恨孟先生,更恨安博彦。几十年如一日地,她小心翼翼地在王的耳边吹枕旁风,每当安博彦犯了一次错,她就在内心狂喜,但她鲜少表现出来,只是在梳头发的时候,她会轻声哼歌。这一切孟先生都看在眼里,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她恨他们,这些年,他没少受到皇后明里暗里的“关照”,他明白她的苦,作为仆人,他选择保持沉默。安博彦被发配边疆、王病重的时候,皇后都流了泪,但孟先生知道,在泪痕还未清除之时,每天晚上她都会狂笑,那是因喜悦而流出的泪水,而她却以悲伤的面具演绎了出来。从某些方面来说,皇后的确也是个可怜人,所以孟先生决定什么也不做,他也向皇后表达过,他不会妨碍她的争取。表面上,皇后答应了,在那之后她便不再时不时地为难他。王病发的那天晚上,孟先生看见皇后一直在流泪,他知道那是并非是因为悲伤,而是着急,因为如今就算安鹤轩即将成为王已经是大家公认的事实,但终究,王还是没有做出任何明确的表示、也没有立下任何遗嘱。忽然间,王的呼吸急促了,皇后扑倒在他的身躯上,嘴里反反复复念叨着:“要是你走了,鹤轩和慎海该怎么办呀!”“皇后。”那一刻,王的声音是清明的,“我想见,博彦……鹤轩和慎海,一并喊来吧。”怔怔地,皇后起身了,孟先生注意到她的表情,他看见她在瞥他,似乎她在疑惑——为什么王要在这个时候是要她离开,而并非是叫他这个仆人去叫皇子们?转过身的一瞬间,皇后的脸阴沉了下去。关上门的那一刻,孟先生听见王的呼唤。王说:“我好像看见她了……”含混不清的口齿,王落了泪,“我对不起她……”孟先生知道王说得是谁。果然,无论辜负了多少个女人,终究,他还是只记得那一个。唯一为他而死的那个。听完这句话,在这个时候,孟先生其实已经明白王的意思了。“皇后把博彦支开了,”像是在咳嗽,又像是在笑,“安贞来看我,也被她赶走了……你去,去把他们叫过来。”“记得……不要被皇后发现。”听了王的话,孟先生流着泪,离开了那个房间。王还能说那么多话,他以为还来得及。然而当他回到那个房间,看到的却是躺在病床上已无声息的王,皇后哭泣着,手中拿着一张文书,她的身后一左一右,站着自己的两个儿子——安鹤轩和安慎海。孟先生注意到了王指尖殷红的印记,想必皇后怀中,那按下手印的诏书还未风干。他受到了皇后的疯狂指责——“王走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在身边?”“在这种时候刻意离开,你安的是什么心?”“我们来的时候王就已经去世了,你怎么确定这不是你干的!”而后,他被打入了皇宫的地牢。公主、安博彦后面姗姗来迟,但彼时木已成舟,诏书上,王的笔迹,写着封安鹤轩为下一任王的“事实”。孟先生做出的最正确的决定,恐怕就是将他与王的最后那段对话转述给了公主和安博彦。·“可惜,在最后一刻目睹的人,都是皇后的人,看现在的情势,这么天大的罪名……恐怕还扣不到她脑袋上。”虽然知道谢冬荣所言很有可能是事实,但将其坐实恐怕都比登天都难。而且,如果将这种事情披露出去的话,谢冬荣和安鹤轩肯定会反目吧。“不用消极,”谢冬荣将手轻轻放在了我的肩膀上,“还记得之前你跟我提到的,皇后去寺庙祈福的事情吗?”“嗯,怎么?”“这就是突破口。”谢冬荣笑着,仿佛先前所言的一切沉重都能轻松解决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