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我们一家人都是有骨气的人,就算是活活饿死,都不可能白白拿别人的钱。
他把文化人的清高看得比命都要重许多。
如果把活生生的人命和清高二字放在天平上,人命就会轻飘飘的升起来。
可他身上沾染的恶习,却是比夏天旱厕里的蛆虫都多。
明明认识字,却瞧不起村委会的工作。
明明有力气,却看不上工地上的重活。
明明事事都要靠着我妈,却还嫌我妈下地干活丢了他的人。
清高和骨气如果能当饭吃,谁又会惦记那一小块馒头!
我爸嘴里骂骂咧咧,脚下的动作却始终没停过。
他每落下一脚,都踏着扬起来的黄沙。
我咬着牙爬起来,瞄准了他的肚子,像炮弹一样一头就撞了上去。
他被我这突如其来的反抗弄的有些不知所措,他趔趄的后退几步。
我趴在地上,抓起馒头碎屑混着土就往嘴里塞。
膈嘴的小石子,发苦的沙子都没盖过馒头独有的甜。
我一股脑全咽了下去。
我爸反应过来骂道:“吐出来!吐出来!”
他狠狠的抽着我的脸,又气急败坏转身要回屋里拿竹条,我立刻撒开腿跑了出去。
等我爸再回过神,我已经跑去了地里。
半路上,正碰见我妈戴着草帽往回走。
我扑进了我妈怀里,我放声大哭:“爸打我,就因为村东的大婶给了一块馒头。。。”
“对不起妈妈,我本来想带回来给你吃的,可被爸踩烂了,我只能吃独食。”
我妈抱着我的手明显的顿了一下,她叹了一口气:“没事的,以后咱们会有好多好多的馒头,还会有肉包子和饺子。。。”
她拉着我走到树荫下,环顾四周看四下无人才从兜里摸出一块糖塞给我。
花花绿绿的彩纸包着一小块黑黢黢的东西。
我妈捻开彩纸,把黑黢黢的东西塞进了我嘴里。
她笑嘻嘻地说:“这是你最近从市里回来的姨妈带的好东西,叫巧克力,甜吗?”
苦苦的味道带着一点点甜。
我以前从没吃过,有种奇怪的好吃。
我砸吧着嘴意犹未尽。
她又说:“吃完了还有,姨妈那有好多,妈到时候再去给你拿。”
我和我妈在外面待到很晚才回家,专门挑着我爸喝多了睡熟的点。
第二天我就放暑假了,一清早,我妈就带着我去镇上卖菜。
我爸不许我妈搭别人家的三轮车,我妈每次去镇上只能骑十几公里的自行车。
卖菜的钱大部分都给了我爸,但我妈每次都会偷偷藏起来一部分。
抠出来几张毛票塞进她缝在内衣的口袋。
镇上卖菜的不止我们一家,我妈站在那卖力的吆喝,我就坐在地上吸溜着姨妈买给我的冰棍。
菜收拾得差不多了,我妈就带着我去姨妈开的理发店。
我妈张罗着让她给我弄一个市里小孩子们的时髦发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