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你觉得是我该负责吗?”伊恩不满地说。
“如果不是你该负责,那谁该负责?”詹米窃笑道。
伊恩脸更红了,衬托出他光滑的棕发。他说:“你明明知道我的意思。我和小詹米一起睡在矮床上两个月了,可是詹妮她……”
“你的意思是我姐姐很饥渴?”
“我是说,如果詹妮想什么,她就像她弟弟一样,不达目的决不罢休。”伊恩一边说,一边声东击西,灵巧地闪到詹米背后,往他肚子上掼了一拳。詹米弯腰大笑。
“还好我回来了,可以帮你管管她。”詹米说道。
“你行吗?我可要把所有佃农都叫来看喔!”伊恩显然不怎么相信詹米有此能耐。
“是不是丢了几只羊?”詹米轻松地换了话题,比了手势,领着几只狗,捡起伊恩落在地上的长杖。
伊恩点点头说道:“十五只母羊和一只公羊,是詹妮那群美利奴羊,为了它们的特级羊毛养的。那公羊真是只畜生,把门弄坏了。我以为它们会在麦田这里。”
“我们在上面也没看到。”我说。
“它们不会在那上面的,动物都不会越过那间小屋。”伊恩摇摇手表示。
“小屋?我没看到屋子啊!大人,我只看到一堆石头了。”菲格斯对这番客套寒暄不耐烦了,踢了马肚子骑到我旁边。
“小伙子,麦克纳布的房子就剩下那堆石头。我劝你最好不要一个人接近那里。”伊恩睨着菲格斯说道。他背对午后的阳光,身影一片黑暗。
尽管白天阳光温暖,我颈背的汗毛却竖了起来。罗纳德·麦克纳布是个佃农,一年前向守卫告发詹米藏身之处,他出卖詹米被人发现的那天就死了。我还记得他被拉里堡的人烧死,葬身在屋子的灰烬之中。刚刚走过时,那座壁炉石堆看起来还很正常,现在看来却像阴森的石冢。我吞了吞口水,努力咽下喉头涌出的苦味。
“麦克纳布?你是说罗纳德·麦克纳布?”詹米轻声说完,脸上瞬间闪过警戒的表情。我曾告诉詹米麦克纳布告发他及其死亡的始末,但没告诉他麦克纳布是怎么死的。
伊恩点点头:“没错,他死在这里。詹米,在英国人抓走你的那天晚上。大概是火星点燃了茅草屋顶,他又喝得太醉来不及逃出来。”他收起眼中原有的戏谑神态,直直看着詹米的眼睛。
“哦?他妻子和孩子呢?”詹米的表情和伊恩一样,不动声色,看起来莫测高深。
“都安全。玛丽·麦克纳布在家里的厨房帮忙,拉比在马厩工作。”伊恩不禁回头朝废墟的方向看了一眼。“麦克纳布太太有时候会来这里,这附近也只有她会过来。”
“麦克纳布太太爱他吗?”詹米转身面对小屋。我看不到他的脸,但他背部的线条看来有点紧绷。
伊恩耸耸肩。“我不觉得。罗纳德是个酒鬼,个性又凶狠恶毒,连他的母亲都不喜欢他。我想麦克纳布太太只是觉得她有责任为罗纳德的灵魂祈祷,这对他也好。”伊恩回应道。
詹米沉默了一会儿,仿佛在沉思,然后把缰绳抛甩到马脖子上,便往山上走去。
我唤着詹米,但他已经循着原路走向树林边的小空地。我把手上的缰绳交给菲格斯时,他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和马待在这儿,我跟他一起去。”我说道。伊恩想和我一起去,但默塔摇摇头制止了他,于是我独自跟着詹米走上山顶。
詹米像在攻顶,一鼓作气大步走着,我还没追上,他就走到了那片小空地。他在外墙边缘停下。小屋方形的地基依然隐约可见,比起一旁树荫下绿油油而茂盛的大麦田,覆盖地基的植物稍嫌稀疏。现场已经看不出火舌肆虐的痕迹,只有草堆中露出了几根焦黑的木头,旁边是洞开的石头壁炉,伏倒暴露着像一座墓碑。
詹米小心避开墙基边缘,沿着空地外围绕圈。他沿着石壁炉走了三圈,逆时针左转、左转再左转,好扰乱废墟的邪灵。
我只能站在一旁观看。这件事詹米只能自己一个人面对,不过,我不会让他独自一个人。虽然他没有向我看过来,但很显然我守在一旁让他感到欣慰。
最后詹米停在倾倒的石堆边,郑重其事地把手放在石头上,然后闭上眼睛祈祷。接着,他弯腰捡起一块如他的拳头般大小的石头,肃穆地放在石堆上,似乎是想镇定无法安息的亡灵。他在胸前画了个十字,然后转过身,步伐坚定而从容地向我走来。
“别回头。”他平静地说道,便挽起我的手转身走回路上。
我没有回头。
詹米、菲格斯、默塔和伊恩,四个人一起带着狗去找羊,留我独自领一群马回家。我驯马的技术称不上熟练,但只要不出意外,我还是有办法领着马儿走上半英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