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禩也低声回话:“四哥且安心,我从不做没把握之事。”康熙道:“老八啊,你素来稳重,言出必行,你可知道自己在说甚么?”云禩拱手,面容笃定而平静,仿佛自己并没说甚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儿,朗声道:“回皇阿玛,儿子知道。无需一月,最多三天,三天之内,儿子一定呈上足够的赈灾银。”……淅淅沥沥的小雨连绵不断,黑夜渐渐爬上幕空,阴天的夜色更加深沉,压抑着整片灾区,仿佛下一刻,老天都会塌下来。大片的乌云弥漫在头顶,不见一丁点儿的月光和星辰,四周伸手不见五指。吱呀——一声极轻极轻的响动,院落边角的一扇舍门慢慢打开,一个人影从里面儿走出来。夜色笼罩着他的面容,将他的脸面融入黑暗之中,一点子也看不清楚,只隐约看到他高大的身量。黑影小心的环顾左右,确定无人,这才轻声离开院落,一路来到宅邸随墙的车门附近。随墙门偏僻,位于整座宅邸的边角,黑影站在随墙门边,便听到“沙沙”一声,又有一人走了过来。那人对黑影道:“主子吩咐的事儿,办得如何了?”高大的黑影嗓音低哑,带着一股气死沉沉的冷漠:“放心,赈灾银的事情,八贝勒已经领了军令状,若他完不成,吃不了兜着走,太子亦不会放过他。”高大的黑影似乎笑了一声,但那笑声又不能称之为笑声,带着一丝阴狠与狰狞,缓缓的道:“接下来,一定很有趣儿。甚么四爷八爷,休想走出浑河地界……一个不留。”云禩从正堂退出来,太子便跟在后面儿,负手慢悠悠走过来,看起来心情大好,故意跨出几步,挡在云禩面前。云禩想要往左迈步,太子胤礽便往左迈一步,云禩想要往右面绕道,太子便往右面跨一步,偏偏要挡住云禩的去路。云禩站定下来,目光平静的看着太子胤礽,淡淡的道:“敢问太子是有甚么事儿要吩咐么?”太子挑唇冷笑,负手而立,满面都是志得意满,道:“如何?”“甚么如何?”云禩道:“敢问太子指的是甚么事儿?”太子道:“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了,本宫说的,是十万两赈灾银的事儿!三天之类,好弟弟啊,你拿甚么充当赈灾银?天上的月亮么?”云禩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好像在他眼里,十万两赈灾银不过是弹指一挥的小钱,毛毛细雨罢了。太子就是看不上云禩这个模样,仿佛天生的仙人,几次三番的拉拢他站队自己的阵营,老八偏偏不屑一顾。最近这些日子,老八那八风不动的姿态越发的“浓郁”起来。其实太子爷不知,云禩并非想要抻着他,故意不站队,故意讨好处,而是云禩压根儿便没有想要参与他与大爷的党派之争,非但不参与,甚至以后的九龙夺嫡,云禩也不想参与一丝一毫,故而躲得远远儿的,安知道被太子爷当成了假清高。太子胤礽道:“八弟啊,你我都是兄弟,人多说兄弟如手足,你若此时归拢于本宫,本宫倒是可以在皇阿玛面前,为你求求情。你是知道的,本宫贵为东宫太子,深受皇阿玛的宠信,你在赈灾银这事儿上虽说了大话,但若是有本宫求情,指不定皇阿玛便轻罚了你。”“大话儿?”云禩淡淡一笑,道:“劳烦太子爷费心了,但弟弟并未说大话。”“你说甚么!?”太子胤礽怒目而视:“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你还嘴硬?别说是三日了,便算是一个月,你也无法凑够十万两赈灾银!便算是凑够了银两,周边灾祸车路难行,你又如何将十万两如此庞大数目的赈灾银运送过来?这还不是大话么?”云禩看着太子胤礽,仿佛看着一个被娇宠到无理数脑的小作精一般,甚至和蔼的微微一笑。是了,太子爷可不就是一个被娇宠到无理取闹的小作精么?康熙素来宠爱太子的仁弱,觉得太子像年轻时候的自己,因此但凡太子犯了甚么事儿,太子还未找到理由开脱,康熙先给自己这个儿子开脱起来。太子腰上还随身挂着一只鞭子,这只鞭子了不得,是康熙御赐的奖赏,但凡是太子一个不顺心,便会用这条鞭子鞭笞宫人,无论是太监、宫女还是仆妇嬷嬷,便没有没被太子打过的,更有甚者,太子还让朝廷命官跪在地上,任由自己鞭笞。奈何这些臣工挨了打也不敢多说一句,不闹到皇上面前还好,若是闹到皇上面前,准保是你的错,怎么能是他宝贝儿子的错呢?久而久之,太子的性子越发的乖张起来。在康熙面前,便是仁弱识大体,无害又温顺的东宫太子;而在康熙背后,胤礽便成了一个“广罗美女,豢养面首”,荒淫无度,又有一定暴力倾向的小作精。